“喬師兄，別來無恙。”
喬易楚嗤笑：“沒想到，十多年過去了，雲琛小師弟你還能認出我！”
“是老了些。”顧雲琛緩緩開口，說罷，抬步坐到桌旁。
喬易楚不怒反笑道：“你還是和從前一樣冷酷毒舌啊。”他聳了聳肩，滿不在乎道，“不過，我四十歲的時候，你才十歲，能被如今的你說變化不多，證明我還算是年輕。”
顧雲琛面容冷峻，幽深如潭的眸裡沒有表露出一絲情緒。
喬易楚似乎習以為常，眸裡閃過一絲嘲諷：“不過我著實是沒想到，曾經號稱天才少年的你，竟然也被困在了這裡？！”
“彼此。”言語中的疏離之意顯而易見，顧雲琛語氣冰冷道，“是你讓微生拓來找我治療的？”
“我不過是換種方式提醒你，用你的能力，能做到什麼事而已。以你之能，本不該浪費在無謂的小事上。”喬易楚提起酒壺給顧雲琛倒了一杯酒，“不過……送給你的這個禮物怎麼樣？是不是很驚喜？往一個人將死之人的心臟裡植入妖丹，竟然打破了他必死的宿命！這足以證明，我研究的課題，是可行的！”
顧雲琛沒有接酒，而是招了招手，喚小二添了一壺茶。待小二走後，他倒了杯茶，微抿一口，說道：“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不擇手段。”
喬易楚心中冷哼，假清高！
他輕笑道：“你倒是變得和我印象中的不大一樣了！變得更接地氣了！”他輕啜口酒，似笑非笑道，“師弟在那邊一直尋找的夢中女孩兒，在這兒有沒有找到呢？”
“師兄的問題，似乎過於交淺言深了些。”顧雲琛的眸裡沒有溫度，僅餘一片冷漠的深邃。
喬易楚不以為意的挑起唇角：“師弟何必劍拔弩張？我不過是替魏師兄關心關心師弟的近況而已！”他半笑不笑道，“想必魏師兄若是看到你能在這裡混得風生水起，他在雪淵的九泉之下，定然好好安息。”
顧雲琛捏緊指節，微眯著眸，回味著喬易楚的話。
明明喬易楚此前最妒恨他和魏師兄，為什麼偏偏在此刻又來尋他，還故意在面前提及？
顧雲琛安靜片刻後，語氣冰冷地道：“喬師兄若是到了地下，便替我向魏師兄問聲好吧！”
喬易楚眼裡的陰鷙一閃而過：“師弟還真是愛開玩笑。我只是不久前，曾在這裡看到你和一個女孩子一起在路邊吃餛飩，還以為你已經尋到你一直尋找的夢中之人，這才想起來問問，若是找到了，也為你高興嘛！”
冷冽肅殺的寒氣從眼底迸出，顧雲琛半眯著眸道：“這是我的事，不勞師兄費心。”
喬易楚揚了揚唇：“我知道那女孩兒是誰，不過放心，我如今對她不感興趣。反而還要感謝她，讓我想起一些往事，讓我有了新的追尋。”他將酒也換成茶，眸中盡是譏嘲和調侃，“不過……師弟你曾經不是對我們的研究不屑一顧嗎？甚至還大義凜然地說……‘死亡是生命的規律，我們無法悖逆’，要我們順勢而為嗎？怎麼到了自已喜歡的人身上，就放棄尊重規律了？”
顧雲琛眸光驟冷，仿若結了一層極地寒冰：“離她遠一些！否則，我不介意提前終結你這一世的宿命。”
喬易楚拍桌大笑，片刻後，勾起譏笑的唇角道：“這還是那個自命清高的少年天才嗎？！果真誠如別人所言，板子沒落到自已身上的時候，是不知道疼的！我還以為人人稱讚的天才少年多麼高風亮節，其實也不過如此！虧我還曾懊惱的以為自已不如你，如今看來，到底還是我高看了你。”
顧雲琛神色肅穆：“你怎麼想是你的事，與我無關，我只做我認為對的事。”
喬易楚眼角的弧度壓了下去：“哦？是嗎？作為師兄，我好言提醒你一句——看好她！雖然我現在對這女孩不感興趣，但她很快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顧雲琛眸光冷峭：“道不同，不相為謀！”他站起身，走到屏風旁，頓住腳步，背對著喬易楚說道，“就算死亡的溝壑可以跨越，也絕不是以你們這種方式！”
喬易楚冷嘲：“若有一天你看到她冰冷的屍體，也希望你依然能像現在這般冷漠淡定。”
寒氣兀自於顧雲琛周身凝結成霜，迅速將整間屋子凍住：“我不知道你如今在為誰辦事，但若有誰敢妄想打她的主意，我定會讓他以命作抵！”
顧雲琛踏著冰霜繞出屏風，出了門。
腳步聲遠去，喬易楚輕點指尖，滿室寒霜自他被凍住的雙腿處一點點退去。
望著依舊冥頑不靈的顧雲琛，他心中發笑：“既然我的一番苦心在你眼裡一文不值，那我便等著你跪下求我的那一天！”
他嘴角抬起扭曲的笑意，若是有一天，能看到這位昔日的天才少年跌落神壇，匍匐在自已這個真正的神的腳下，承認自已的愚昧無知，該是多麼令人酣暢淋漓！
夜色沉沉，廊亭之下，水波逗弄著池面散著清輝的月牙。
顧雲琛靜靜望著牆垣上含苞待放的赤紅薔薇，眸光凝睇葉蓁蓁的窗楞。
喬易楚那咄咄逼人的聲音彷彿還回蕩在顧雲琛耳邊，隔著交錯的時光，再一次拷問他的靈魂——難道，你不會想盡辦法避免所愛之人的死亡嗎？
當然會！
這個問題，雖已在顧雲琛心中回答過無數次。但不論過去多少年，他的答案依舊如初，始終不變。
他依然會盡一切所能去挽救，去避免。可若路的盡頭，真的是不可改變的終局……那他會在暴風雪來臨之前，牽著她的手，儘可能的在這段崎嶇的小徑上走得再遠一些……
翌日，天剛破曉。
為趕上第一趟貨船，葉蓁蓁早早便到了渡口等待。
雪淵終年積雪，土地貧瘠，因而常年需從繁華的城鎮採購糧米，雲夢鎮與雪淵的海上運輸貿易也由此開啟。因此，從雲夢鎮到達極北雪淵最快的方式就是乘船。
漸漸地，海平線亮起柔光，晨曦邁過遠山，斜斜灑在靜謐的海灣之上。
腳伕們漸漸忙碌起來，扛著貨物在渡口忙忙碌碌地來回穿梭。
貨船拔錨起航，葉蓁蓁放好東西行至甲板吹風。
海風從耳畔呼嘯而過，船隻破開雪浪，慢慢駛離海灣，划行至一望無際的海面。
葉蓁蓁望著蔚藍的大海，思緒又漸漸飄向爺爺留下的資料上。
爺爺既然特地將這份資料留給自已，那背後定然牽扯了與她有關的秘密，或許，更和那場爆炸案脫不了關係。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輕快的人語。
“顧大夫，您這是準備去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