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飛鳶低聲說,“譚阿牛被人下了毒,這輩子都無法人道,註定要斷子絕孫,恐怕是很難治好了。”

“……”

鄭知恩直愣愣望著景飛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他眼前浮現出譚阿牛那高大的樣子,無法想象,這樣一個高大威猛的人竟然無法人道……

怎麼會這樣呢?

到底是誰,竟然要給譚阿牛這樣一個生活在鄉下村子裡與世無爭的農民下這樣狠毒的藥?

景飛鳶瞥了一眼呆愣的鄭知恩,又說,“這件事不要讓譚阿牛知道,我怕他經受不住這個打擊。”

鄭知恩眼神複雜。

他盯著景飛鳶,“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景飛鳶挑眉,“你說呢?你這麼聰明,稍稍一想應該就一清二楚了吧?”

鄭知恩抿緊嘴唇。

好半晌,他才哼了一聲。

他看著緊閉的房門。

他知道。

景飛鳶是見他欺負譚阿牛,覺得譚阿牛可憐,所以才將譚阿牛斷子絕孫的事告訴他,讓他以後不要再欺負人。

他承認,景飛鳶的目的達到了。

得知譚阿牛竟然跟他一樣慘,都身中劇毒,他的確是沒法再遷怒譚阿牛了。

他們都是可憐人。

他中了毒長不高,譚阿牛中了毒斷子絕孫,各有各的悽慘,各有各的悲哀。

最重要的是,他的身高有可能恢復,可譚阿牛卻未必能治好……

一比較,譚阿牛後半輩子好像會比他更慘。

這樣對比之下,再去欺負那個又呆又傻又沒用的可憐蟲,就顯得他過分了。

沉默良久,鄭知恩抬頭看著景飛鳶,緩緩說,“多謝你告訴我這件事,我一定會替譚阿牛保密。”

景飛鳶點頭,“行,那沒事兒了,你出去吧,你說得對,咱們孤男寡女待一塊兒是不太好。”

鄭知恩這種人屬於,他自己嘴賤可以,可是別人驅趕他,他就不服氣。

他立刻指著裡間嚷嚷道,“阿瀾還在裡面呢,怎麼就孤男寡女了!”

景飛鳶轉身將門開啟,朝裡面喊了一聲,“阿瀾,時候不早了,帶你哥哥走。”

話音剛落,燕離瀾就從裡間走出來。

他飛快衝到哥哥面前乾淨利落地彎腰一把將哥哥扛起來放肩上,對景飛鳶說,“姐姐,我哥哥是不是又煩你了?我這就把他扛走。”

走了兩步,他又說,“我剛剛試著動了動王爺體內的詛咒……”

他不敢看景飛鳶的眼睛,垂著腦袋特別愧疚地說,“可是,詛咒好像不聽我使喚了,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明明上一次我都能驅使詛咒的,我明明成功讓王爺不舉了,怎麼現在就不行了呢?嗚,都怪我本事沒學到家,我今晚再好好想想該怎麼幫王爺……”

說完,他就準備出門。

可是,景飛鳶從他方才的話裡捕捉到了很重要的資訊。

景飛鳶驀地抬頭看著他,滿眼都是不可思議。

“你等等!”

景飛鳶叫住燕離瀾,錯愕道,“你方才說什麼?什麼叫,上一次你能驅使詛咒?什麼叫,你成功讓王爺不舉了?”

燕離瀾背脊猛地一僵。

他轉頭驚慌地望著景飛鳶。

他這張破嘴!

完啦完啦全完啦!

他竟然一時嘴快,將這不該說的秘密說出來了!

嗚嗚嗚要死了要死了,姐姐和王爺會恨死他的!

景飛鳶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盯著他的眼睛,“合著王爺身子忽然出問題,是你這個小混蛋在搗鬼?竟然是你在使壞?嗯?”

“……”

燕離瀾腳趾頭尷尬撓著地,眼睛默默往上瞟,看天,看房梁,看瓦片,就是不敢看景飛鳶。

景飛鳶氣笑了,“我就說王爺好好的怎麼會忽然出毛病!燕離瀾,你真是會搞事情,你是不是要氣死我?”

燕離瀾小小哆嗦了一下,然後硬著頭皮看向景飛鳶。

他愧疚地小聲說,“對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我就是……”

他低著頭,嗓音低弱又透著一股子難過,“我就是忽然間被人搶走了最喜歡的人,我心裡難受……明明當時搶繡球我是可以勝出的,王爺的身手明明不如我,嗚,他們出陰招讓我輸了一生摯愛,姐姐你叫我怎麼能甘心?”

景飛鳶滿肚子火,可是聽到小少年提起當初搶繡球的事,她忽然就啞火了。

她和姬無傷,的確是有一點點對不住這少年。

說要拋繡球招親的是她,結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縱容姬無傷欺負人的,也是她。

她看著垂頭喪氣的小少年,長長嘆了一口氣。

“之前的事就算了,以後不要再使壞了好不好?”

她溫柔勸慰,“阿瀾你看,我和王爺已經成親了,不管他變成什麼樣我都不會離開他,而你如今也有兩個哥哥疼你,今後你會在哥哥的陪伴下找到更適合你的好姑娘,你要向前看,你要放下,好嗎?”

燕離瀾悶悶地嗯了一聲。

他紅著眼眶說,“姐姐你放心,我已經在努力放下了,否則我不會答應為王爺解除詛咒。”

抬頭看著景飛鳶,他壓制著心底的難受,認真說道,“等王爺這次醒過來,我便跟他化干戈為玉帛,我保證。”

景飛鳶欣慰地看著這個乖巧的少年,眼神柔軟,“好,你能放下,我就放心了,去吧,跟兩個哥哥好好玩。”

燕離瀾嗯了一聲。

他再次對景飛鳶鞠躬行禮說了一聲“對不起”,然後才扛著肩上的哥哥離開。

燕離瀾肩上,鄭知恩瞪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整個人都是震驚的。

嚯!

景飛鳶這是捅了什麼不得了的太監窩嗎?

第一個夫婿是太監,第二個夫婿剛成親又變成了太監,然後陪她長大的嬤嬤帶來的孩子譚阿牛居然又又又是個斷子絕孫的太監!

不是……

景飛鳶她是不是天生克男人啊?

是不是跟景飛鳶好的男人都會隨機變太監啊?

想到這兒,鄭知恩警惕地盯著景飛鳶。

不行。

他得離這個女人遠一點,讓阿瀾也離這女人遠點,離這女人太近會不幸變太監的!特別慘!

“……”

屋裡。

景飛鳶對上鄭知恩那飽含著震驚、茫然、警惕、畏懼種種情緒的複雜眼神,她頭痛地將門一把關上!

不知道這傢伙又在想什麼!

關門!

眼不見為淨!

景飛鳶揉著眉心轉身往裡間走。

剛跨進門檻,她就聽到了一聲熟悉的嗓音——

“鳶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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