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公主冊封禮在即,高書瑜也忙了起來,因著她年紀尚小,皇帝怕她到了冊封禮這樣的大場面上難免緊張,便派了人同她演練多遍,到最後高書瑜已然對冊封禮的流程倒背如流,幾乎閉著眼參禮都不會有半分差錯。

各宮的賀禮也都流水似的送進蒹葭殿,面對表面道賀、實則心思各異的各路人馬,高書瑜整日端著假笑,幾乎把臉都笑僵了換來一句句“樂昌公主小小年紀就處事妥帖,往後前途不可限量”的讚譽。

旁人也就罷了,只是皇后是沒道理為著送禮物往嬪妃宮裡去的,讓紫檀來送又顯得不夠親和,正為難的時候高允珩站了出來,主動領了這差事。皇后聞言笑著打趣:“本宮多年前叫你給你七妹妹備一份禮,你還有些不虞,不想如今竟如此親近了。”

高允珩也不扭捏,笑道:“兒子沒有嫡親的妹妹,小七年紀小又討喜,兒子看了就覺得親切,所以喜歡。”

高允珩往蒹葭殿去的時候,慕容昭儀和高書玥正從蒹葭殿往外走,臉色不甚好看。高允珩駐足給慕容昭儀見了個禮:“慕容娘娘安好。”

高書玥也福了福身:“大哥哥好。”

“是大殿下啊。”慕容昭儀見是高允珩,強扯出一個笑容,語氣中卻還有一股譏諷嘲弄的意味,“大殿下是要往蒹葭殿給樂昌公主送賀禮?本宮看還是不必跑這一趟了,別白白糟蹋了皇后娘娘的一番好意,還要聽人家說那些個閒話!”

高書玥拉了拉慕容昭儀的衣袖,示意母親不要過激失言,慕容昭儀冷哼一聲,對高允珩說道:“勞煩大殿下代本宮問皇后娘娘安好,昭陽殿還有要事,本宮便帶五公主告辭了——大殿下自便。”

高允珩告別了慕容昭儀,心生些許疑惑,遂快步往蒹葭殿走去。蒹葭殿門口的宮人機靈,早早就進去給主子通傳大皇子到了。

“問淑妃娘娘安好,七妹冊封禮在即,母后準備了賀禮,讓兒臣帶來送給七妹。”

淑妃輕笑著頷首,面色如常,絲毫不像剛剛和誰起過口舌的樣子。

“想來你們兄妹倆還有話要聊,本宮就不在這礙著你們的事兒了,秋菊,隨本宮去給太后請安了;冬梅,你在這兒照顧好殿下和公主。”淑妃抬了抬手,秋菊適時上前攙扶,冬梅福身應道:“是。”

偌大殿內一時只剩下兄妹二人及零星幾個僕從,高允珩從李平安手中取過一枚精巧的首飾,遞到高書瑜手上。

“旁的賀禮都是母后精心準備,這枚釵子卻是我的心意。”

高書瑜將釵子舉起,對著窗戶灑下的陽光細細檢視,見釵頭處是一個玉石月牙,月牙尖處打了小洞,墜上幾條銀鏈,底下歪歪的掛了個玉做的小兔。

“這釵子倒別緻。”高書瑜甕聲甕氣地說道,“像是母妃給我講過的廣寒宮玉兔的故事。”

“便是照著那個打的,”高允珩笑笑,“不是什麼貴重玩意兒,只是想著你最近事多,打了這麼個小玩意兒給你湊趣罷了——若非說出什麼寓意道理,那便是教你高處難免不勝寒,冊封禮後你是正式的鄉公主,這樣的寵遇尊榮難免給你招惹齟齬閒話,你只管不問不聽就是了。”

高書瑜搖晃著釵子,玉石碰撞的聲音很是悅耳。

高允珩見高書瑜不答話,笑著搖了搖頭:“你還小,我同你說這麼多道理做什麼。”

“哥哥說的我都記著呢。”高書瑜看著釵子答道,“這釵子好看,我很喜歡,謝謝大哥哥。”

高允珩走後,高書瑜對著這枚釵子又發愣了許久,直到花落上前呼喚多次才回過神來。

“這釵子當真新奇又好看,不怪公主看了喜歡,盯著如此出神。”花落打趣道,而後不禁感慨,“要說這大殿下對公主可真是上心,奴婢瞧著,比嫡親的胞妹都還要花心思呢。”

“這是自然,中宮沒有嫡出的公主,咱們公主年紀小,卻是最聰慧伶俐的,誰見了能不喜歡!”一旁的翠竹插嘴道,“宮裡頭三公主年長,五公主跋扈,六公主避世不出,自然該是咱……”

“翠竹。”高書瑜淡淡瞥了翠竹一眼,“誰給你的膽子編排主子?”

“奴婢……奴婢失言了。”翠竹見高書瑜面色不善,連忙垂首認錯。

“知道就好。”高書瑜不欲多為難她,將手中的釵子裝進錦盒,連著旁的賀禮一起交給翠竹及在旁的春桃,“你們去找冬梅姑姑,把賀禮放置妥當。”

“是。”

待二人離開,花落笑著問高書瑜:“公主可是有什麼話對奴婢說。”

“你倒機靈。”高書瑜看了花落一眼。

“翠竹心直口快,卻也是對公主一片赤子之心,沒有壞心思的。”花落以為高書瑜有意責難翠竹,開口替人解釋道,卻不想高書瑜聞言搖了搖頭。

“我留你不是要說這個。”高書瑜頓了頓,有些猶豫地開口,“花落,我想問你,若是有人誠心誠意地待你,肯為你花心思,你對他卻有欺瞞利用——你,又當如何?”

“花落涉世不深,恐難回答公主如此高深的問題——只是花落幼時,家裡還算富裕,孃親早逝,爹爹就娶了個後孃,還生了弟弟。公主,花落不喜歡弟弟,總覺得他和他娘搶了花落的爹爹,可是為了讓爹爹歡喜,也為了在家裡討生活,花落只能對弟弟千般萬般的好。久而久之,弟弟對我極為親厚,總追在我身後叫姐姐——以至於花落入宮當日,爹爹和後孃都只因我為家裡賺了銀子而眉開眼笑,唯有弟弟哭成淚人,那時我才發現,在那個家裡,我最無法割捨的,竟然也是這個最初我別有居心接近討好的弟弟。”

花落說到這裡略停了停,眼眶微紅,顯然是想起了自已在家的幼弟,因而有些傷懷。

“公主,花落以為,人都有愛恨喜惡,都不是無情之人,您以為自已對誰是利用,可到最後也難免用了真心。”

花落一番話深入簡出,高書瑜不禁有些發愣,雖然瞧上去是年紀相仿的兩個人,可說到底高書瑜五六歲頑童的體內裝的是十幾歲少女的靈魂,聽著眼前尚不足十歲的小女孩,將自已困惑許久的問題剖析出來,霎時間有些驚詫。

“公主怎麼這樣看著奴婢……”花落說完才驚覺高書瑜看向自已的目光不似尋常,“奴婢亂說的,公主若是覺著奴婢說的不妥,還請……”

“你說的很好。”高書瑜開口,“是我想多了。”

“公主,奴婢斗膽,”花落試探性詢問,“您說的那個全心全意待您的人,不會是大殿下吧,您有什麼能欺瞞大殿下的?”

高書瑜啞言失笑,剛想著這丫頭有些頭腦,卻到底還是年幼,連探問主子隱私這種事都能宣之於口——她這一世是不可能把雲舒調到身邊做大宮女的,所以也有心抬舉栽培花落,因而她萬萬不能讓花落有這樣的問題。

“不過是躲懶少寫了幾天的字,讓李平安替我偷拿回了先前交給大哥的課業充數罷了。”高書瑜淡淡回應,隨即正色道,“花落,這種話,你問我一次就罷了,若是往後再或多嘴或有心的探聽我的事兒,又或者是旁的哪位主子的事兒,我醜話說在前面,我身邊容不下這樣的人。”

高書瑜很少如此嚴肅,花落聽出話裡的敲打,連忙跪下:“公主,奴婢知錯了,還請公主恕罪……”

“罷了,你便在這兒跪半個時辰。”高書瑜吩咐道,花落連連謝恩,不敢有半分怠慢。

入夜,高書瑜讓青蘭給花落送了傷藥,又仔細叮囑她好好休息,青蘭給花落傳話時不禁感嘆:“花落姐姐,你說公主這樣疼姐姐你,又是送藥又是關切,何苦還要罰姐姐跪這一遭呢?”

“公主恩威並施,賞罰分明,是極好的規矩。”花落拿過傷藥給自已的膝蓋上塗抹著,“半個時辰,在宮裡也不算大的懲罰,公主這回也不過是小懲大戒。”

“也難怪公主心疼姐姐,這樣有學問有道理的話,我是說不出來的。”青蘭笑了笑,“天色也不早了,姐姐早些休息,過幾日就是公主冊封禮,姐姐不養好了,到時可不好侍奉公主。”

“嗯,”花落點了點頭,青蘭笑盈盈地走向門口,正欲同花落告別,卻聽花落先開口叫住了她,“青蘭,多謝你了。”

青蘭有些受寵若驚:“花落姐姐怎麼這麼客氣,咱們是一同伺候公主的,當然要相互照顧。”

花落覺得這話有些耳熟,好似是自已對花落說過的,霎時覺得心裡有些暖意。人人都說深宮是龍潭虎穴,可她遇到的主子有分寸又會疼人,一同侍奉的姊妹也都是親切的,這樣的日子好得有些不真實,花落深感慶幸。

冊封禮當日,還不到丑時高書瑜就被花落從睡夢中拉起梳妝打扮,沉甸甸的鈿花冠子壓在頭上,高書瑜的脖子幾乎都要直不起來。

“我家阿媛實在是個美人坯子。”淑妃看著被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兒,笑意毫不掩飾,“小小年紀就出落得這樣好,長大了怎麼了得。”

高書瑜看了看鏡中的自已,不得不說,這具皮囊確實遺傳了淑妃七八分的美貌,雖然說年紀尚小還未長開,從骨相上卻已有幾分美人顏色——與宮中如今最美貌的公主高書玥那種嬌俏靈動的美還不同,自已這幅面孔遺傳自淑妃,更帶有一股明豔嬌媚的味道。

“娘娘,公主,陛下身邊的康寧公公已經到蒹葭殿外了,依著國朝冊封未及笄公主的規矩,公主要由咱們宮裡步行到椒房殿,聽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教導,而後乘坐轎輦到奉先殿,祭拜祖先,才算禮成。”

“康寧公公?”淑妃有些疑惑,“先前不是說讓本宮叔父到蒹葭殿外迎接公主的嗎?”

“先前的慣例是禮官到公主所居宮殿外宣旨迎接的,只是那需要禮官前一日就住在宮中候著,前幾日沈玉大人向陛下告假,說家中有事,今日才能進宮來為公主宣旨。”

“嗯,那也罷了。”淑妃點點頭,“既然收拾好了,那便動身吧,別誤了時辰。”

高書瑜由花落和春桃扶著起來,往外走去。蒹葭殿外,太監總管康寧正在等候,見人來了躬了躬身:“奴才給淑妃娘娘,樂昌公主請安——娘娘、公主恕罪,本該是在這兒宣讀冊封公主的旨意,只是沈大人不在,這樣的事兒奴才不敢代行,以免擋了公主的福氣,那可就是奴才的罪過了。”

“總管這是哪裡話。”康寧是皇帝身邊得臉的大太監,淑妃自然不會得罪,笑了笑跟人客氣道,“按著規矩,公主是要一個人往椒房殿去的,公主年幼,就勞煩總管替本宮看顧公主了。”

“奴才自會照顧好公主,娘娘放心。”

一路上早有安排好的宮人立於紅牆之下,靜候公主走來,而後行禮,齊聲問安道:“奴才等給樂昌公主請安,公主萬福金安!”

這條規矩是冊封未及笄公主特有的,因著未及笄就冊封的公主大多深受皇恩或是頗有勢力,這項規矩是昭示著受封公主,從一個年幼皇女,到真正尊貴的有權力的上位者的初步蛻變。

這是要讓權力的種子,從小就紮根在她們心裡。

饒是高書瑜內裡是一個十多歲的少女,見到這樣的場景內心也難不起波瀾,更何況是年幼的孩童呢。

蒹葭殿距離椒房殿不遠,走了不一會兒也就到了。椒房殿外是前來道賀的皇親命婦,為首的兩個是當今聖上的妹妹——魏國長公主,和鎮南公夫人,也就是皇后的母親、高允珩的外祖母。依著輩分品級,這二人不必給高書瑜行大禮,其餘命婦則都蹲下身去,對高書瑜這個年幼的孩童滿是尊敬:“臣婦等見過樂昌公主,願樂昌公主喜樂安康。”

高書瑜覺得這個場景有些詭異,心中的情緒卻更加翻湧,待邁入椒房殿,周遭立著的便是宮中的熟悉面孔,妃嬪以高書瑜這具身體的生母淑妃為首,公主以年長且也有封號品級的樂康公主高書琦為首,主位上坐著帝后二人。

“兒臣給父皇、母后請安,給諸位娘娘請安,問各位兄長姐姐們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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