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閣外的守衛青澤對高允珩的到來已經見怪不怪:“屬下見過大殿下。”

高允珩頷首。

“殿下,這位是——”

守衛看向高書瑜,目光中帶著疑惑與戒備。與前世的謹慎低調不同,這一世的高書瑜早已習慣於上位者威嚴和權力的浸染,聞言自然不虞:“藏書閣的守衛這般兩耳不聞窗外事麼?連本公主也不認得。”

這話說得有些刁蠻,卻符合一個被嬌寵著長大的六歲女孩,高允珩並未對高書瑜的嗔怒加以阻攔,只是看向守衛淡淡道:“青澤,這位是樂昌公主。”

藏書閣地處偏僻,青澤看守在此,確實難以熟識宮中主子,卻也知道樂昌公主的大名,聽了高允珩介紹連忙俯身跪下:“屬下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樂昌公主,還請殿下和公主恕罪。”

高書瑜急於見雲舒,倒也無心和青澤計較拉扯——況且他身為守衛,查問每一個進入的人,不因為是大皇子亦或什麼貴人帶進來的就疏忽放過,倒也稱得上一句盡忠職守。

於是高書瑜搖搖頭表示無妨,青澤謝恩後便起身為二人讓路。高允珩擺擺手讓花落和李平安在藏書閣外等候,只他和高書瑜二人往裡走去。

“殿下、公主,這邊請。”

藏書閣內禁用燭火,窗也少開,因而極其昏暗陰冷,高書瑜剛進去不久就覺得身後有陣陣陰風襲來,不禁後襟發冷。高允珩察覺到,將人拉近些。

“怪我,想著帶你來藏書閣,卻忘了提醒你添些衣物。”

“沒事的,只是剛剛進來有些不適應,哥哥不必放在心上。”

藏書閣不常有人出入,安靜得落針可聞。高允珩帶著高書瑜穿過幾片書架,徑直走到一扇古樸的木門之前。

“這是些不常用卷宗的存放地,雲舒等人應當每日都會在此整理,”高允珩頓了頓,語氣意味深長,“你可要進去瞧瞧?”

高書瑜是真的想知道雲舒如今如何,想在這個讓她膽戰心驚的世界見一見熟悉的面孔。可就在她的手撫上那扇門時,她感受到身後高允珩不曾離開的目光——高書瑜忽然心頭一驚,他帶她來,當真全然是好心嗎?他處處幫她,當真只是因為淡泊的兄妹感情嗎?

無論高允珩帶她前來是何目的,她現在貿然去見雲舒都定然會讓人心生懷疑。況且就算她真的見到了雲舒她又能說什麼呢?她如今頂著淑妃女兒的名頭,只怕會讓雲舒對她避之不及,又怎麼會有人能輕易相信投胎轉世這種事兒呢。

思來想去,高書瑜放下了手,轉頭看向高允珩。

“嗯?”高允珩注意到高書瑜放下的手,有些疑惑的發聲。

“哥哥不是要考較我功課嗎?”高書瑜說道,“我能看的書應該不在這裡吧。”

高允珩眯起眼,常年盛滿溫和的雙眸中掠過幾分狐疑,高書瑜坦坦蕩蕩直視他的目光,而後適時歪頭作不解狀:“哥哥?”

“嗯,是要考較你功課。”高允珩唇角勾了勾,收起目光中的探尋和懷疑,“走吧。”

深夜,偌大椒房殿中唯有高允珩居住的宮殿亮著一盞燭火,李平安在旁侍奉著高允珩看書,忽的發覺門窗處有窸窸窣窣的動靜。李平安剛要開口,卻見高允珩已經抬眼看去——一個衣著素雅的年輕女子緩緩入內,對著書桌前的少年盈盈一拜:“錦繡見過殿下。”

“起來吧。”高允珩淡淡道,“去見過青澤了?”

“是,”錦繡含著笑意頷首,語氣溫柔,彷彿她此刻口中所述是繾綣情話而非打探來的訊息,“青澤侍衛說,殿下帶著樂昌公主離去後,再沒有人去過藏書閣。”

高允珩劍眉一挑:“她倒沉得住氣。”

“殿下就不懷疑是自已多心了?”錦繡輕聲開口,明明是反駁的話,聽上去卻不叫人厭煩,“樂昌公主再聰慧也只是個六歲孩童,殿下怎麼就懷疑她有所圖謀呢?”高允珩聞言睨了她一眼:“你精挑細選的詩情,又費心調教一陣,卻被個六歲的小丫頭看破了,你也不急,還替她說話?”

“樂昌公主早慧,宮中人都知道。只是殿下懷疑她在蓄意打探劉才人和四公主的事兒……錦繡覺得,樂昌公主還是過於年幼了些。”

“她年幼,可她身後未必沒有旁人。”

“殿下是說淑妃娘娘?”

“當日小七從身上拿出我當年相贈的紅玉時,我確實懷疑過是淑妃娘娘安排的,可後來小七明裡暗裡向我打探四姐以及四姐身邊人的事兒——若是淑妃娘娘想知道這些,何需透過我,她協理六宮多年,這些事她查起來只會更方便。”高允珩解釋道,隨即又有些猶豫,“可若是旁人……又有誰能使喚得動一朝公主,這人對當日之事,又是何態度,是敵是友呢?”

“殿下也不必太過擔憂。”錦繡上前去,寬慰高允珩道,“錦繡知道殿下是怕有人借樂昌公主接近您,先調查四公主,再借此對劉才人的身世發難,以此對世家不利,可劉才人的身世,恐怕就連當日的四公主都不能知道徹底,這些年若非娘娘和殿下還仔細注意著,只怕這些世家牽扯的往事,再無人在意了。”

“罷了。”高允珩嘆了口氣,“到底是兄弟姊妹,我也不想如此猜忌自已的妹妹。”

“殿下在其位,自當謀其事,世子爺送錦繡入宮,便是襄助殿下成大事的。”錦繡繞到高允珩身後,給人輕捶了捶肩。

“嗯。”高允珩閉上眼,“我自然不會讓舅舅白費苦心。”

高書瑜從藏書閣回到蒹葭殿中便時時心神不寧,她也想過暗中再前往藏書閣見見雲舒,但回憶起當日藏書閣侍衛青澤對高允珩的態度,便知道她在藏書閣的動向瞞不住高允珩。

還是那句話,投胎轉世這事再匪夷所思,她身為淑妃的女兒總是親近四公主的人,久而久之也一定會遭人懷疑。

又或者,高允珩已經在懷疑了。

只是高允珩未提,高書瑜也不能刻意地和人解釋,只能一如往昔繼續給高允珩送去習字,裝作初學孩童的模樣,以此來消除對方的戒心。

次日清晨,高書瑜到蒹葭殿正殿給淑妃請安。彼時淑妃一襲華服,慵懶地靠在榻上,右手執茶杯,左手用茶蓋緩緩颳去茶沫,容嬪斂眉立於一旁,惠貴人也在,卻是安穩地坐在淑妃下首的椅子上。高書瑜雖有些茫然,卻也還是規矩行禮:“女兒給母妃請安,見過容娘娘,見過惠娘娘。”

“阿媛來了?”淑妃見著女兒,臉上略浮現出幾分笑意,而後側首對容嬪說道,“容嬪也別拘著了,坐吧。”

“謝娘娘。”容嬪謙和地福了下身子,而後默默坐到一旁。

“阿媛,你容娘娘疼你,親手為你制了件披風,當作你冊封禮的賀禮。”淑妃略掀了掀眼皮,指了指桌上精緻的衣裳。高書瑜上前拿起衣裳,撐開後細細檢視,高書瑜不熟悉布料,只覺得這披風摸上去很是舒坦,故而回頭對容嬪笑道:“謝謝容娘娘,樂昌很喜歡。”

“能得公主讚譽,是這衣裳的福氣。”

“容嬪姐姐手巧,嬪妾這幾日也上心跟容姐姐學著,只盼著到七公主冊封禮那日,也能給公主繡個什麼衣裳小褂兒的,盡一盡心意。”惠貴人打趣說道。

淑妃睨了惠貴人一眼:“所謂術業有專攻,人家容嬪的手藝是打小練了十幾年的功夫,哪是你一朝一夕能趕上的?你若執意給阿媛繡件衣裳,現在開始動手,只怕要等到她出嫁才做完,拿來給她添嫁妝了。”

“娘娘盡會打趣嬪妾!”惠貴人撇了撇嘴,“那您說說,七公主冊封禮,嬪妾這個做長輩姨姨的總該添一份禮,那要添什麼才好?若說是金銀珠寶,您這蒹葭殿是宮中第一富貴華美所在,什麼金貴物件兒是您和公主沒有,要嬪妾巴巴兒送來一趟的呢?若說是筆墨紙硯,嬪妾也不怕娘娘笑話——嬪妾是分也分不清,更別提撿好的送給七公主了。”

惠貴人此言一出,殿內的人都輕聲笑起來,連向來拘謹的容嬪都不禁彎了彎嘴角。淑妃也添了幾分笑意,對著惠貴人說道:“得了,你先前拿給阿媛的好東西也不少,不過是個冊封禮,也不是非得要你們添這份禮的。”

“那哪行,”惠貴人搖了搖頭,“七公主現在還小,若是嬪妾這禮不跟上,等到往後公主長大懂事兒,只認識容姐姐,不認識嬪妾了——到那時候,嬪妾可要日日找娘娘哭呢。”

淑妃聞言笑意更甚幾分,一旁的一眾小丫鬟也都垂首低聲笑了出來,一時間殿內氛圍很是歡愉。

高書瑜打量著惠貴人,她出身太后母族,自然身世不俗,又是這樣會說話討巧的性子,偏偏多年來位分只在貴人,也不甚得寵。她倒也不急,背靠太后和淑妃,宮中無人敢招惹她,她手中又有閒錢,小日子過得很是滋潤。

正當眾人歡笑著,秋菊忽的從外頭進來,對著屋裡的主子們行了一禮後說道:“娘娘,二皇子殿下來了,說是下了學堂聽聞容嬪娘娘在此,特意也來向您請安。”

“二殿下倒是有心。”淑妃斂了笑意,用手絹略拂了拂嘴角後說,“請殿下進來吧。”

容嬪聞言立即望向殿外,眸中期待的目光不像是要進來的是自已的親生兒子,倒像是皇帝亦或什麼許久未見的至親。高書瑜心生疑惑卻不便點明,便隨著眾人目光看向殿外。

一道清瘦的少年身影緩緩走入,高書瑜打眼看去,見二皇子高允琛身上穿了件墨綠衣裳,腰間也無掛飾,比高允珩不知素淨了多少。這些年容嬪常在蒹葭殿,因而高允琛也會偶爾造訪,高書瑜與他有過幾面之緣卻也不算熟悉。

“兒臣給淑妃娘娘請安、給母妃請安、給惠娘娘請安。”高允琛撩袍行禮,言語字正腔圓,淑妃微微頷首:“起來吧,難為你還能總想著來給本宮請安。”

“兒臣對淑妃娘娘的孝心和對母妃是一樣的。”高允琛起身後恭敬道,高書瑜站在淑妃身側,能清楚地看到容嬪殷切的目光直直地打在高允琛身上,偏偏高允琛目不斜視,只看向主位上的淑妃。

淑妃聞言勾了勾嘴角,看了一眼高允琛道:“你母妃十月懷胎生下你,端的是不容易的,你這麼說也是委屈她了。”

高允琛沒有回話,容嬪開口:“娘娘這話是折煞嬪妾了,允琛這孩子雖是嬪妾所生,這些年卻總受娘娘教導,允琛對娘娘自然心懷感激。”

淑妃並未接容嬪的話,高允琛也不敢貿然開口,偏生連一向能言善辯的惠貴人都不知該說些什麼,大殿之內一時落針可聞。

半晌,淑妃才抬起頭緩緩道:“行了,說了這會子話本宮也乏了,你們先回去吧——秋菊,去送送容嬪、惠貴人和二皇子,記著將冬梅新做的梅花香餅給二殿下拿上一籠。”

惠貴人見氣氛好些,也放心開口:“娘娘偏心,偏只給容姐姐和二殿下拿糕點,不給嬪妾!”

“太后娘娘上個月請安才說你豐滿了,今兒你就找我要糕點?若哪日陛下不往你宮裡去了,又要賴到本宮頭上,本宮可懶得做這個罪人。”淑妃這樣說著,卻還是對秋菊吩咐,“再拿兩碟小廚房剛做的八寶豆腐和松仁玉米給惠貴人拿著,省的她到處說嘴本宮偏心誰。”

惠貴人展顏:“娘娘到底還是疼嬪妾,嬪妾謝過娘娘!”

一行人再次給淑妃行禮告退,高書瑜見狀對淑妃說道:“母妃,兒臣也想同秋菊姑姑一起去送送娘娘們和二哥哥。”

淑妃只當高書瑜年幼好動,擺擺手道:“去吧,秋菊你仔細跟著,別讓公主自個兒跑遠。”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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