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如此說,高書瑜心覺自已上學堂這事兒是要板上釘釘了。只是她還不知道自已上學這事兒特殊在哪。思來想去,高書瑜還是佯裝懵懂的開口問道:“父皇,多大年紀要上學堂啊?”

皇帝聞言一愣,隨即看了一眼淑妃後給女兒解釋道:“你如今就要上學堂了,怎麼還不知道多大年紀上學堂?難道連自已幾歲也不知道了?”

那看起來上學堂的年紀沒錯。高書瑜暗自猜度,卻又猜不透今日在椒房殿,一眾妃嬪聽說她要上書堂後變了的臉色是因為什麼。

淑妃輕笑著將孩子牽到自個兒跟前:“你這鬼機靈,可別是貪玩不想上學才纏著你父皇說渾話?這可不行,哪有小孩子不讀書明理的,長大了豈不是跟山野村夫一般了?”

哪有小孩子不讀書…

若是自已讀書的年紀沒問題,那出問題的便是次序。

大皇子高允珩和二皇子高允琛自然早早進了學堂;三公主高書琦到了待婚年紀,已從學堂出去了;自已前世常年在宮外不曾上學,五公主高書玥在自已這具身體出生前後就去上學了,比尋常皇子公主早了小半年,這讓慕容昭儀得意許久。

那麼只剩……

“可六姐姐還沒上學呢。”高書瑜試探性軟著嗓子說了這句。

皇帝的動作顯而易見的頓了頓,淑妃連忙要去阻攔高書瑜的話,卻見皇帝擺了擺手:“阿媛正是愛說愛問的年紀,你什麼都要攔著,當心養出另一個樂康。”

樂康公主是三公主的封號,她的生母林修儀為人低調,養出的女兒也沉悶話少,皇帝不怎麼寵愛她們母女倆,宮裡人便私下挖苦她們,叫三公主作“悶葫蘆”。

“這孩子問話沒個輕重,臣妾怕她衝撞了。”淑妃顯然想著前幾日高書瑜問出四姐姐的問題,有些擔憂。

“父女之間,又有什麼不該問的。”皇帝雲淡風輕地回應。

高書瑜這幾年的功夫做得到位,她難以逼迫自已向淑妃示好,卻在對皇帝太后的討好上多花心思,又是壽宴獻禮時,故意露出嬌嫩小手上為製作禮物受的傷;又是在太后身體抱恙時,在月夜裡脫簪下跪祈福,以至於這些年她的體面寵愛,比起高書玥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年紀小的好處是就算有些行為做的過分,也只會讓人覺得是淑妃授意女兒爭寵,不會怪到她頭上,反而對她更有幾分憐愛。

如今皇帝一句“父女”,更是讓高書瑜確信,自已這些年的心思沒有白費。

淑妃的臉色肉眼可見的緩和,又添上幾分歡喜。高書瑜適時湊到皇帝跟前,抬起腦袋用懵懂求知的目光望著皇帝,直將皇帝看得心也化了,伸手撫了撫她的腦袋。

“阿媛這樣關心姐姐,可見阿媛有君子仁義之風,又懂長幼次序之倫理。”皇帝說道,“你六姐姐體弱,還不宜上學。你且先去讀書,往後等你六姐姐進學堂,你還可多幫襯她,如此可好?”

“好,阿媛願意照顧姐姐。”高書瑜又軟著嗓子說了一句。

淑妃見狀鬆了一口氣,向皇帝撒嬌道:“說了這麼久的話,菜也沒吃,陛下,這些菜可都是臣妾用了心思的,若是涼了不味美了,臣妾可不依呢。”

皇帝輕笑著點了點淑妃的額頭:“也只有你敢這樣和朕撒嬌,好,朕便嚐嚐你用心製備的菜餚,若是不好,朕也不依。”

“好啊,”淑妃仰著臉,笑得嬌媚,“那若是不好,陛下又要怎麼懲罰臣妾呢?”

“那朕可要好好思量了。”

礙於高書瑜在場,帝妃二人沒鬧得過火。三人聊著天動起筷子,乍然看去還真有些尋常三口人家的架勢。

高書瑜心下思緒萬千,六公主她不熟悉,前世她去世的時候六公主剛出生,自然不多瞭解。這一世她與六公主年紀相仿,出生以來卻也沒和六公主打過照面,少有幾次聽人提起,也是在各種大型宴會上聽宮人給六公主告假,理由都是身體不適。

這得是多弱的身子骨,從沒參與過宮裡的各類活動。

“對了,說起阿媛進學,朕倒是想起一件事兒來,”皇帝抬起頭,“阿媛週歲那年冊封的鄉公主,當時她還年幼,朕便下旨在她進學之年再行冊封禮,如今正是時候了。回頭朕便吩咐,讓禮部準備起來吧。”

“是。”淑妃笑著點點頭。

按說冊封鄉公主不是什麼大事兒,只是高書瑜受皇帝看重,旁人自然也會看眼色辦事兒。從禮官擇選到禮服制作都是上了心的,又幾次三番派了人到蒹葭殿詢問她與淑妃的意見。

“陛下的意思是,我朝已有許久未舉行鄉公主的冊封典儀,樂昌公主又年幼,難免讓底下人懈怠,因而禮官必要選朝中德高望重的大人。陛下的意思,是選了娘娘的孃家人,國子祭酒沈玉沈大人。”內務府的總管康誠畢恭畢敬地稟報著,秋菊適時給人搬了板凳,嘴甜的說了一句“康總管請”,康誠誠惶誠恐的拱手謝過,坐下身去。

“沈大人是本宮母家叔叔,自然是放心的。”淑妃輕笑著應道。

“公主冊封的禮服已經讓整個司衣局在趕製了,是仿照了先前樂康公主的服制,又增添了些花色,主管這事兒的人是司衣局尚服劉善姑姑,是容嬪娘娘親自薦的人,錯不了。”康誠滿臉堆笑。

容嬪出身司衣局不是秘密,底下人拿她說嘴也是常有的事兒,只是少放到主子面前說。淑妃與容嬪關係不差,聽了這話面色稍顯不虞。康誠人精似的人自然明白淑妃的意思,見狀便改口提了別的話題:“衣裳的圖樣司衣局繪製好就會送到蒹葭殿來,先給娘娘和公主過目。”

淑妃淡淡“嗯”了一聲,而後取過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餘光看向秋菊示意她給康誠遞銀子。

秋菊會意,掏出一個塞滿了銀子的錦囊遞上去,笑嘻嘻道:“康總管肯為我家小主子花心思,娘娘自是知道的,這就當權請您喝茶了。”

康誠暗暗掂了掂份量,而後臉上的笑容更燦爛幾分:“奴才多謝娘娘抬愛。”

“本宮年輕,樂昌公主是本宮膝下長女,也是唯一的女兒,本宮疼她,自然不容她的事上有任何差錯,若是誰敢在這事兒上找不痛快,本宮自會給他不痛快受。”淑妃撂下茶杯,眸間閃過一絲狠厲的光,“可話又說回來,若是誰肯為此盡心盡力,本宮也看在眼裡,自然不會薄待了——康總管是聰明人,應當聽得懂本宮在說什麼。”

康誠連忙跪下身去:“娘娘明鑑,樂昌公主的事兒,奴才自是一百二十分的上心。”

“本宮不過把話說在頭裡,總管不要多心才好,”淑妃笑了笑,如蔥的手指揉了揉太陽穴,“本宮乏了,秋菊,去送送康總管吧。”

“是。”

“奴才告退。”

冊封禮在即,高書瑜第一次對自已的封號爵位有了實感。宮裡來來往往的奴才見了她都規矩行禮,態度比見了年長她不少的五公主高書玥還要恭敬。內務府遣人來蒹葭殿稟報冊封禮上的大小事宜時,淑妃點頭後,宮人也都會再徵求一遍她的意見。

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權力和地位的滋味。

而且是她自已爭取來的。

高書瑜心下有一股說不清的滋味,她望著軒窗外湛藍的天空,看著宮人各司其職地打掃著院落各處,內心忽的覺得有些陌生。前一世她在宮中小住時,望著的明明也是一樣的天空,心境卻完全相迥。

彼時母親還在她身邊,告誡她在宮中要謹言慎行,卻會在她被嚇到後安撫地摸摸她的頭,將她護在身後,讓她還能保持少女的快意暢然;可如今她在深宮之中看似鮮花著錦、熱熱鬧鬧,身邊卻沒一個能說上知心話的人,明明很多人告訴她她是宮中金尊玉貴的公主,可以隨性肆意,她卻偏偏覺得更加如履薄冰。

思及此處,她更加想知道雲舒和張媽媽的下落。

“公主,娘娘叫您過去。”

一個稚氣未脫的小丫鬟進來稟告,她是冬梅的義女,淑妃給起的名叫春桃,因為先前高書瑜的貼身丫鬟沒挑出來,春桃便被淑妃派來先侍奉公主了。高書瑜雖然對淑妃恨之入骨,對這個她派來的小妮子卻沒有太大反感,一則她年幼不知事,淑妃做的惡和她無關;二則她心思純善,高書瑜試探過幾次後對她也放下心來,便讓人跟著伺候了。

“知道了,我這就來。”

高書瑜收拾片刻就帶著春桃往主殿走去,淑妃坐在主座上,一旁是康誠帶了幾個小姑娘。

“阿媛,來。”

高書瑜給淑妃行了一禮,而後淑妃招手示意高書瑜過去。

“你的冊封禮快到了,到時總要有兩個伶俐的跟在你身邊,你且瞧瞧,這波新人裡有沒有你看得上眼的?”

高書瑜看向一群穿著宮裝的小丫鬟,大多和她年紀相仿,長相也都還算清秀有餘。康誠見高書瑜興趣缺缺,轉頭對姑娘們說道:“你們幾個沒眼力的,還不挨個給公主介紹介紹自已?”

高書瑜沒說話,她很想知道誰會第一個開口。

“給淑妃娘娘、樂昌公主請安。”為首的小姑娘搶先開口,高書瑜看過去,只見開口的小姑娘個子不高,眸間卻透亮的很,說起話來也是神采奕奕,“奴婢鈴鐺,今年七歲,奴婢識字,讀過三字經、百家姓。”

高書瑜玩味地歪歪頭,此時一旁有個小的不甘示弱,開口道:“三字經百家姓明明是咱們一起學的,算你什麼本事?”

“糊塗東西,主子面前豈容你們吵嘴?”康誠訓斥後開口的小丫鬟。

高書瑜替人解圍道:“無妨,康總管,讓她說吧。”

“謝謝公主,奴婢曉翠,奴婢什麼都會,會唱歌、會做甜食,還會繡帕子。”

“你多大了。”高書瑜微微蹙眉問道。

“我……奴婢快滿五歲了。”

“嗯。”高書瑜頷首,又看向一旁幾個小姑娘,“大膽說就好,你們不說自已會些什麼,本公主怎麼知道該選誰呢?”

幾個小姑娘面面相覷了一會兒,紛紛大了膽子,挨個介紹自已會什麼,從琴棋書畫到詩詞歌賦,乃至說書、變臉都有膽大的說了出來。其中最出挑的一個叫詩情,八九歲的年紀,整個人端莊文雅,讀的書多又會彈琴作詩,端的是個小才女。高書瑜聽了一圈,也偶爾停下多問兩句,最後目光定在了有些失落的鈴鐺身上。

“鈴鐺,你可還有什麼要說的嗎?”高書瑜看向鈴鐺。

鈴鐺似乎沒想到高書瑜還會注意到她,頗為欣喜地開口:“公主問就是,奴婢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旁的幾位姑娘都已經說了,她們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可謂樣樣精通,那你呢?仍是三字經、百家姓嗎?”

“奴婢家境不好,入宮前實在沒學過什麼,只是入宮後嬤嬤教的這些都有用心學著,學得比旁人都好——至於那些奴婢不會的,只要公主需要,奴婢都可以學!”

“噗呲。”

小女孩一番話說得響亮,一旁的秋菊沒忍住笑出了聲,淑妃瞥了她一眼,眼底卻也隱約有些笑意。

“母妃,女兒已有答案了。”

“嗯。”淑妃點點頭,“若是覺得好只管多選幾個,只是你最貼身的丫鬟還是隻留兩個就罷了。”

“女兒想選——”

高書瑜環顧一圈,鈴鐺的眼神晦暗不明,曉翠目光有些焦急,詩情溫婉得體中隱約透著幾分自信,其餘的小丫鬟則都忐忑不安,看不出什麼更多的情緒。

“女兒想選鈴鐺姑娘,曉翠姑娘,還有,還有剛剛說自個兒會變臉說書那個小姑娘,女兒覺著有趣兒,卻忘了人家叫什麼,還請那位姑娘自已出來。”

高書瑜此言一出,各人都有些驚訝。淑妃看向女兒確認道:“沒有了?”

“沒有了,女兒想著把春桃姐姐也留在身邊,這就四個人了,”高書瑜回應,而後笑著說道,“女兒身邊也用不上那麼多人。”

詩情顯然沒想到高書瑜會不選擇她,眼眶霎時紅了,目光直直望向這邊,此時鈴鐺和曉翠已經歡喜著出列,剩下一個小女孩也半是茫然半是驚喜的往外走。康誠眼尖,見高書瑜選擇完畢,趕忙帶著一眾女孩道了告退,沒給詩情鬧事的機會。

高書瑜給三個丫鬟分別各賜了名字,曉翠叫了翠竹、會說書的小姑娘叫了青蘭。高書瑜最看重鈴鐺,因而思索許久才給人定下賜名:“你便叫花落吧。”

“尋常都是給丫鬟起個花開之類的,你可倒好,怎麼給人家起個花落,怪不吉利的。”淑妃輕笑道。

高書瑜沉吟片刻,還是把心下那句話說了出來:“坐庭前看花開花落,望天邊雲捲雲舒,女兒讀書時看到這句話很喜歡,也想有這樣坦然閒適的心態。”

淑妃習慣於自已的女兒說話不像是尋常五六歲的小姑娘,只當是少年早慧:“你還小,讀這樣的書也就罷了——可待你長大些就會知道,這世上哪有什麼坦然閒適,唯有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凡事都要爭一爭的人,才是成大事的人。”

淑妃的眸間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狠厲,高書瑜沒說話,只是靜靜望著那張嬌媚萬千的面孔,心下暗自思緒翻湧——淑妃,我自然是一個不擇手段的人,只是不知道這個目的你是否承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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