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的日子過得快,嬰兒吃飽了睡睡飽了吃的日子更快些。轉眼間高書瑜已經快六歲,內務府挑選了幾個小姑娘供高書瑜擇選貼身丫鬟。

“幾個姐姐,也都是這麼選的貼身丫鬟嗎?”高書瑜明知故問,畢竟她前世的貼身丫鬟雲舒就不是內務府挑選出來的,而是她隨母親出宮後在民間救下的一個小姑娘,年歲比當初的她小了兩歲,卻比如今的自已大了十歲左右。

她這些年一直在明裡暗裡的探查,她和母親遇害後,雲舒是否還在世。

淑妃以為是這群人中沒有女兒滿意的,斥了一句“內務府不會辦事”後,就要讓他們換了人來選。

“兒臣不是這個意思。”高書瑜解釋,她還不想在宮裡給眾人留下刁蠻任性的形象。

“宮規如此,公主大多都是如此選的丫鬟吧。”淑妃不甚在意的回答著女兒剛剛的問題。

“那,那,若是公主不在了,這些丫鬟大多會去哪裡?”高書瑜有些急切,問出的話語也漸漸沒了道理。

“你這孩子說什麼不吉利的話呢?什麼在不在的,”淑妃皺起眉頭,“你說你長姐二姐?她倆是早夭,哪來得及擇選貼身丫鬟了。”

宮中早夭的大公主和二公主是由皇后誕下的一對雙胞胎,可能也正因雙胞的緣故,兩人打孃胎裡落了弱症,出生就體弱不說,不足三歲就相繼離世。

“那,”高書瑜咬咬牙,到底狠心問出了這個多年不曾和淑妃提及的話題,“四姐姐呢?”

淑妃的動作明顯一頓,目光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毒:“你怎麼想起問這個?”

高書瑜強壓下內心萬般翻湧的心緒,故作無意地繼續和淑妃周旋:“嗯,這宮裡有許多姐姐,獨獨沒人提起四姐姐,孩兒聽宮裡的老人說四姐姐前些年亡故了,她的丫鬟又會去哪了呢?”

淑妃有些狐疑地打量著自已的女兒,而後厲聲道:“四公主是對你皇祖母不敬的罪人,宮裡的人包括你父皇都不喜歡她,她的死也是咎由自取,你不許學她,往後也不許再提她。”

高書瑜感覺自已的心突突直跳,滿腔怒與恨卻不知從何處發洩,她看著眼前美豔雍容的女人,只覺得她周身每一樣華麗的飾品都沾染了旁人的鮮血,簡直骯髒至極。她在這個女人身邊裝乖溫順了整整六年,沒有一日忘了前世烈火焚身的痛與恨。

如今眼看著她顛倒是非黑白,妄圖抹滅她做過的惡人惡事,甚至給枉死之人潑盡髒水,高書瑜的恨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

她按捺不住心中洶湧的情緒,猩紅著眼眶轉身奪門而出。身後淑妃訝異於女兒的反應之大,驚叫幾聲後趕忙叫冬梅帶幾個小丫鬟追上去。

冬梅見公主情緒激動,亦不敢過於靠前,領著幾個小的遠遠跟著,只確保人的安全,不影響人的情緒。

高書瑜不管不顧的跑著,彷彿要把前世今生二十年的怨恨跑盡了一般,周遭的宮人看著這是宮中受寵的樂昌公主也不敢多問,側身給人行過禮後也不敢去攔。

直到高書瑜結結實實撞到一人的懷裡。

“大膽,何人敢衝撞大殿下。”

高書瑜抬起頭,淚眼朦朧間看到眼前是一個劍眉星目的少年郎,個頭上比自已高出不少,臉龐輪廓分明,帶著一股颯爽英氣,雙眸深邃而有神。根據一旁宮人的稱呼,高書瑜規矩的給人行了個禮:“小妹一時不慎,衝撞了大哥哥,大哥哥莫怪。”

“你是?”高允珩不常踏足後宮,對幾個妹妹自然不甚熟悉。此時見人稱呼自已為哥哥,上下打量一番,根據年齡大概確定是六妹和七妹中的一個,卻無法再精確下去。

高書瑜的腦子極速轉了一下,沒有直接自我介紹,而是掏出脖子上掛的一個玉佩遞上去:“大哥哥不記得阿媛了嗎?這是阿媛週歲時,大哥哥送的紅玉製成的牌子,阿媛很喜歡,一直帶在身上呢。”

“是小七啊。”高允珩有了印象,雖然當初禮物都是自家母后一手承包,但是以他的名義送出過禮物的公主僅此一位了。高允珩十二三歲的年紀,正是對比自已弱小的人有保護欲的時候,此刻見著一個小姑娘紅著眼站在自個兒面前,還是與自已血脈相連的妹妹,自然關切:“小七這是怎麼了?跑得這麼急?”

高書瑜沒說話,準確的說是不知怎樣應答,她總不能說自已是記恨母親害死過一個素未謀面的姐姐所以憤懣不已吧?

“我……”

高書瑜還沒說出話,身後的冬梅匆匆趕上來,對著高允珩行了個禮後說道:“大殿下恕罪,樂昌公主與娘娘起了些爭執,公主心緒不佳,這才衝撞了大殿下,還請大殿下莫怪。”

高允珩雖未成年,卻已頗有上位者的威嚴,聞言頷首:“無妨,既是如此,本殿就送七妹回去,順便向淑妃娘娘請安吧。”

高書瑜愣了愣,高允珩已經伸手握住她幼嫩的小手。高書瑜有些意外,她小時候故意讓淑妃將高允珩送的紅玉留下,確實是為了在未來某刻引起這位中宮嫡長子的注意力,卻不想高允珩如此容易親近。

一路上高允珩都沒說話,高書瑜猶豫好久還是問出來:“哥哥,四姐姐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高允珩明顯一愣,垂首看向小丫頭的眼神中帶上幾分狐疑:“你怎麼想起問這個?”

“是我剛剛提起四姐姐,母妃才不高興訓斥我的。”高書瑜故作孩子氣的委屈,而後試探性問道,“那麼大哥哥呢?也……”

“那倒沒有。”高允珩面色如常,邊走邊回憶著,“四姐她是個極沉穩的人,少時她常與劉娘娘——就是四姐的母妃在宮外皇家寺院裡為國祈福,我不常見到她,偶然幾次也就是年節的宮宴上,她穿的很素淨雅緻,身上帶著一股旁人沒有的氣質。彼時我年幼,宮裡沒有那麼多弟弟妹妹,三姐被林娘娘拘束得嚴,二弟又體弱,我總想和四姐親近,卻也不曾有機會,至於後來……那都是大人間的事,小七你只需要知道,兄弟姊妹們都是血脈相連的人,不該蓄意相互中傷。”

高書瑜的心忽的沉了下來,上一世她與高允珩只有數面之緣,卻不想他倒成了自已轉世投胎來第一個肯為前世的自已說一句話的人。

“那,四姐姐,去世之後,”高書瑜斟酌著用詞,努力不讓自已的眼淚掉下來,“她身邊的侍從,又該何去何從。”

見高允珩也有些遲疑,高書瑜連忙解釋:“今日內務府送了人來讓我選侍女,我就想著,這些小丫鬟入宮後難與家人再見,實在是可憐——若是一直在公主身邊做著女官掌事到底還體面一些,若是主子不在了……”

“小七才這個年紀就有不忍人之心了啊。”高允珩意味深長道,“四姐去世時我尚年幼,這些事自然不是我能知道的。”

高允珩話說到這個份上,高書瑜想要追問自然是不能了,轉世投胎這事兒再邪乎,她總做出不符合自已年齡身份的事兒也會讓宮裡這些人精般的人看出端倪、有了戒心,彼時她再想對淑妃做些什麼自然難辦了。

“只是若你真想知道,我也可以替你問問母后。”

高允珩忽然鬆口,高書瑜欣喜以外更多是疑惑惶恐,卻也立馬停下腳步行了一禮:“大哥哥費心了,小妹在此謝過。”

蒹葭殿外,淑妃正向外張望,身旁的秋菊輕聲安撫著:“娘娘不必擔憂,這皇宮大內處處有宮人來回,公主不會有事的。”

“本宮剛剛也是氣急了,這麼大點兒的孩子懂什麼道理,本宮何必和她說那麼重的話。”淑妃有些煩躁,隨即看向另一側待命的侍從吩咐道,“你們幾個,也都出去,去找公主,找不回公主本宮拿你們是問!”

“是。”

“娘娘,娘娘,您瞧,那是不是冬梅帶了公主回來?”秋菊忽的指著遠方說道,淑妃連忙順著秋菊指的方向看去。

只見一行人浩浩蕩蕩,為首的是一高一矮兩個身影——高挑的俊朗少年牽著軟軟糯糯的小糰子。

“娘娘,那是……”秋菊有些遲疑,那兩個身影卻已經走近蒹葭殿。

“兒臣見過淑妃娘娘,淑妃娘娘安好。”高允珩拱手問禮,淑妃有些訝異,頷首:“大殿下不必多禮,這是……”

“兒臣原本是去上書房向先生回稟功課,出來時正遇上七妹,見她心情不好一時多問了兩句,想著稚子莽撞別傷著了,就送她回來,順便向您請安了。”高允珩一番話說得恭謹,眉眼裡卻帶著些許淡漠試探,淑妃顧及著高允珩在場,強忍著焦急情緒,對人頷首:“多謝大殿下相送,阿媛,還不謝過你長兄?”

“多謝大哥哥。”高書瑜頗為乖覺。而後看向淑妃的目光有些躲閃,淑妃只當她是還記著剛剛的事兒,犯小孩子脾氣,便將人拉到跟前,嘆了口氣:“母妃剛剛也是氣急了才說了你幾句,怎的這麼大脾氣就往外跑,傷著怎麼辦?罷了,今日的事兒咱們索性就不提了,快跟母妃回去。”

“既是無事了,那兒臣就先告退了。”

“大殿下慢走,”淑妃朝著高允珩點點頭,眼底感激實在不假,“冬梅,送送大殿下去。”

高書瑜縱然有萬般不適也只能暫時按耐,朝著高允珩又行了一禮便隨著淑妃進了屋。

這次的風波暫且算作平息,雲舒的事卻在高書瑜心裡揮之不去。

前一世淑妃陷害她和母親後,便是雲舒和母親身邊的張媽媽在她們跟前照顧。那時淑妃有意搓磨她們,把她們摁在冷宮裡不許出去,更不可能申冤。內務府是一群看主子辦事兒的,得了蒹葭殿授意,便也幾天幾夜不給她們乾糧和水。張媽媽便帶著雲舒拿石頭砸後院破敗的牆,直到指甲縫裡全是血才鑿開一個狗洞大小的窟窿,雲舒仗著體量小探了半截身子出去,好說歹說求了外頭的侍衛跟她們交易,給她們帶了針線白布,讓她們織了布,再由侍衛拿出去賣。

這種交易在冷宮不少見,畢竟進了冷宮的人就再沒人想費心看管,舊日的娘娘們想吃口好的自已動手也無可厚非。只是大多能進了冷宮的妃嬪,先前也大多該風光過,宮裡自然也有受過她恩惠的奴才從中幫忙。

可像劉才人這樣生下女兒就時常不在宮裡,又有高位寵妃授意折磨的,自然沒人肯用心幫忙。偶爾有幾個趨利之徒,自然是狠狠壓榨她們主僕四個,到頭來十幾張帕子也就能換半個饅頭、一碗涼水,張媽媽為此幾乎熬瞎了一雙眼睛,雲舒的眼睛也再見不得強光。

她和母親被害當日,是淑妃支開了所有人,單獨召見了她母女二人,將她們騙到宮裡不常有人往來的柴房,鎖了門後又假造一場失水,讓她們葬身火海。

這些年她假借在宮中玩耍,跑去冷宮巴望過一回,沒見著雲舒和張媽媽的身影。

她們還活著嗎?有沒有被淑妃滅口?是不是逃出宮去了?

高書瑜將自已藏在被子裡,淚水再次蓄滿眼眶。

母親、雲舒、張媽媽……

那日她睡得不安穩,夢裡那場熊熊烈火反反覆覆出現在眼前,高書瑜的寢殿離淑妃不遠,她幾次驚醒後強忍住叫喊的衝動,生怕淑妃聽見又要來問。折騰了許多回後才堪堪捱過一夜。

第二天清晨她隨著淑妃去椒房殿給皇后請安,皇后注意到高書瑜的疲態,關切開口:“樂昌是怎的了?可是昨晚沒歇好嗎?”

“啟稟母后,孩兒昨日做了噩夢,所以睡得不安穩,多謝母后關懷。”高書瑜規矩回應。

“嗯,小孩子是愛犯夢魘。”皇后點點頭,轉而對淑妃說道,“淑妃妹妹,本宮這有些安神用的藥包,待會兒你讓宮人拿回去,放在樂昌床頭,夜裡能睡得安穩些。”

淑妃對皇后向來還算恭敬,聞言起身行了一禮:“臣妾謝過娘娘了。”

“昨日內務府送去給樂昌選的侍女可有看上眼的?”皇后繼續問道。

“有勞娘娘費心,只是昨兒臣妾氣性大,和孩子吵了幾句,便也沒顧得上擇選侍女的事兒。”淑妃回應著。其實這事兒皇后早有耳聞,高允珩送回了高書瑜後就又到皇后宮裡稟告了,皇后此時提起也不過客套。

“樂昌是宮裡金尊玉貴的公主,身邊貼身伺候的人精挑細選些是對的,只是如今孩子年歲大了些,也該有個使喚的慣的人,不然過陣子上了書院,跟前連個可心兒的人都沒有。”皇后拿起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意味深長地看著淑妃道。

“上書院?”慕容昭儀率先出聲,一旁以林修儀和容嬪為首的妃嬪也神色各異。

“陛下的意思是樂昌也到了進學的年紀,早些進了書院也早明事理。”

高書瑜前一世隨著母親常年在外,沒有正式入宮中書院讀書, 所以並不知道進書院的年紀規矩。不過看著周圍妃嬪的神色,想來自已又有了什麼殊榮。

可明明這一世自已剛週歲不久,五公主高書玥就進了學堂讀書,算算年紀,自已還比她當初大了些許,怎麼著也不該是自已被恩准早進學了吧。

高書瑜仍舊雲裡霧裡,接受了一眾妃嬪道賀卻還沒懂喜從何來。

午膳時皇帝駕臨蒹葭殿。

近日朝中不太平,皇帝多日未踏足後宮,這一來就以淑妃為首,自然讓淑妃得意不已。

“臣妾今日特意預備了陛下素日裡愛吃的,這道參雞湯是您最喜歡的,臣妾親自盯著的;還有那梅花香餅,是臣妾身邊的冬梅最拿手的,陛下一會兒嚐嚐。”淑妃嬌笑地迎著皇帝落座,高書瑜靠在一旁看著這副帝妃和睦的模樣。

“朕今日看阿媛好像瘦了些,這幾日進的不香嗎?”皇帝的目光轉向高書瑜。

“這幾日為著擇選侍女的事兒愁著呢,陛下,您可別看阿媛人小,機靈卻大,這貼身侍女是必要選個合她心意,又乖巧漂亮的小姑娘呢。”淑妃笑著回應,高書瑜雖知道自已最近是為著雲舒和張媽媽的事兒煩擾,以至於寢食難安,卻到底不能把這些事宣之於口,只能隨著淑妃頷首。

“姑娘家有主意是好事兒。”皇帝聞言笑笑,“只是也不必太糾結,都是內務府擇選來栽培著的,差也差不到哪去——等過幾日你上了學堂,選伴讀才真要你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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