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典當行中之夢
墜落持續了多久？
幾秒鐘？
幾秒鐘之後，季末發現自已在毫無預兆中迷失在了深不可測的地穴。
這裡距離地表很遠，頭頂上完全聽不見黑暗街那嘈雜的聲音。
彎曲盤繞的通道滿是腐爛的泥土的氣味。
他手足並用，扭曲著身體，如蛆蟲一樣蠕動。
四下裡漆黑一片，恐怖的寂靜充斥著令人窒息的空間。
在剎那的迷茫之後，季末發現自已此時的狀態跟之前的“夢境”存在著差異。
的確，那幾次詭異的夢境真實無比，身處於黢黑的地下，周圍都是樹根和腐爛的泥土還有蘑菇。
現在雖然什麼都看不見，但憑感覺能得知，他現在的處境跟夢境中的很像。
可是，在夢中季末覺得自已是“別人”。
他能感覺到自已是“不是季末的某人”。
但現在不一樣。
一清二楚，他就是他，季末，黑暗街的典當師。
此時正屈身在彎曲怪異的幽暗地道，與鼴鼠為伴，像蛆蟲一樣蠕行。
就這樣，他不知道爬了多久，感覺到土鑽進脖子裡，非常難受。
可無論怎麼爬，依然找不到出口。
如果有手電或者蠟燭就好了。
季末正這麼想著的時候，突然在他前方一段距離，出現了微小的反光。
一開始，他還以為是長期處於黑暗而出現的幻覺，但很快，他就發現那些星星點點的閃光正在慢慢擴大，並照亮了挖空腐土的隧道。
季末不由自主的停下來，他屏住呼吸，試圖分辨那正在靠近的是什麼東西。
他不禁想起在恐怖故事裡面常常出現的，在黑暗中發光的眼睛。
可那些閃光五顏六色的，過於絢爛的光芒很難把任何一種生物的眼睛聯絡到一起。
哪怕是怪物的都不行，如果某種怪物有幾十只這樣顏色不一的眼睛，那它肯定很滑稽。
但那肯定是某種生物。
因為雖然季末看不清楚那些五顏六色的東西長在一個什麼樣的身體上，但他卻能聽見爪子挖土的聲音。
季末摸向腰間的，謝天謝地，他摸到了＜銀狐＞——而這更讓他沮喪，因為這意味著他可能真的不是在做夢，而是真的墜落在了某個地穴裡。
就在他和“怪物”對峙的時候，季末察覺到一種低頻的震顫。
很快震顫幅度越來越大，其中夾雜著好似嬰兒的哭聲。
而對面的“怪物”似乎受到了什麼刺激，快速向後退去。
“咿呀！咿呀！”
對面的怪物發出怪異的驚叫，就好像忘記了該如何說話似的。
而季末突然感覺，那個聲音總覺得在哪裡聽過。
就在他一岔神的功夫，有什麼東西抓住了他的腳！
是個非常非常巨大的東西。
柔軟而堅韌的腳死死壓住他的大腿。
那東西還發出嬰兒一樣的哭聲。
“！！！”
季末拼命掙扎，可他完全動彈不得。
他想使用【塔羅6，戀人】可沒有錨定目標，根本不知道該跟什麼分開，又該跟什麼連在一起。
嘎巴嘎巴的恐怖聲音從他的腿上傳來，他知道他的腿正在碾壓，骨頭一節一節的粉碎。
劇痛讓大腦幾乎麻木。
而很快，在毫無反抗之力下，季末感覺到有東西已經爬到了他的胸口。
“唔！”
這時，從頭頂傳來微弱的光芒，之前的“怪物”不知道為何折返了，而藉著微弱的反光，季末看到了，看到了壓在他身上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惡魔！
那是一張嬰兒的臉。
站在一個超過兩米長、半米粗、色彩斑斕的巨大毛毛蟲的身上！
那個恐怖的怪物對著他肆意嚎哭，從那張小嘴裡流下的粘液滴落在他的臉上，感覺非常的噁心。
嘎巴嘎巴。
他感覺自已的胸骨粉碎了。
完蛋了！
絕望，無力。
毛毛蟲的爪子按著他的胸口，感覺到有什麼很硬的東西被它按進骨頭裡。
他全力想推開它，可這個洞穴太小了，讓怪物從他身上抬起一厘米，都非常吃力，更別說它這麼重。
而且更別說他的骨頭都被壓碎了不少，血噴濺到毛毛蟲的身體上，似乎讓它更加興奮，更加肆無忌憚的碾壓著他。
季末感覺自已的生命力正在一點點被壓出體外。
絕望之際，他的手上頭頂盲目的抓取。
雖然知道這是徒勞的，但以某些東西為抓手，說不定能稍微減輕點痛苦。
“咿呀！頭髮！”
一聲哀嚎，他的手好像抓到了一些形狀像樹葉，卻非常硬的東西。
頭髮？
嘎巴嘎巴。
“啊！”
毛毛蟲終於完全碾過他的胸骨！
季末渾身顫抖，手抓的更緊了。
咔！
“咿呀！”
伴隨一聲尖叫，他從怪物的頭上薅下來一些東西。
地穴隨著毛毛蟲和未知怪物的活動而震顫不已。
就在即將被碾碎的時候，季末痛苦的喊了一聲：
“跟、跟隨！”
“吱吱吱！”
阿金突然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跑出來，貪婪的啃向那張嬰兒臉。
這個毛皮小怪物的黃色尖牙咬破嬰兒的面板，綠色的血流遍嬰兒整張臉。
季末頓時感覺身體輕鬆了一些。
而與此同時，他感覺一雙不大的手托住他的後腦，一個聲音低低的在他耳邊用不甚流利的語言說：
“生、生命之樹在呼喚、她、她在呼喚！我、我們必須一起去！來找我！來找我！不要睡覺！找我！”
這次季末聽得一清二楚，這個聲音、這個聲音……
“吱吱吱！”
阿金瘋狂尖叫聲和嬰兒嚎哭混雜在一起，伴隨著頭頂上方的嗚咽，一隻蒼白的手，一把伸進他的衣服裡，抓住那個幾乎被壓進胸腔的東西——裂帷之星。
現實與虛幻碰撞在一起，季末只感覺眼前似乎出現了無數個世界的碎片，在極端的剎那，它們互相碰撞，然後像脆弱的玻璃一樣撞得粉碎。
等他再次睜開眼睛，眼前出現的是昏暗的油燈，陳舊的櫃檯，而他正坐在椅子上，幾乎要從上面掉下去。
季末連忙正了正姿勢。
同時迅速拉開自已的衣服，看向胸口。
沒有受傷，雖然裂帷之星的確在他的胸口壓出了一個淺淺的印記。
夢？
不，不對，季末皺皺眉頭，他一抬手——
“跟隨。”
阿金從她的老鼠洞飛出來，閉著眼睛拼命的亂抓亂咬，好像在跟什麼做鬥爭。
不過很快她動作越來越慢。
“zzz~~~zzz~~~”那張邪惡的小臉蛋變得安詳下來，一邊舔著舌頭，一邊陷入熟睡。
季末沒有繼續打擾她，而是攤開另一隻已經抓的麻木的手。
手心裡，是一些像石頭一樣的東西，一共有十幾種顏色。
季末認得這個東西，它們是——
“生命之葉。”
他心情複雜的低語。
看來剛才的果然不是夢。
那麼，在地穴裡的聲音，真的是……
她？
“不可能，如果真的是，那我之前見到的人又是……”
屋子裡很熱，可季末此時卻感覺寒意入侵到了骨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