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他們一家四口會來是必然的，可真的看到時又心煩的不能自已。
修司逸仰躺在床上，嘗試著平復自已的心情，他不想表現的那麼明顯，如果可以的話，他更想若無其事的走出去，甚至可以無所謂的應上幾句，至少，別讓爺爺難做。
可是，好像還是做不到。
面對他們的第三個年頭，那根當初幾乎要了他全部的刺似乎還哽在喉頭，不上不下，難受的緊。
手機在褲子口袋裡震動幾下，修司逸拿出來看了看。
是胡嶽和關楓宇在群裡聊天，@了好多下修司逸，嚷著讓他出來。修司逸回了一句，又退出來百無聊賴的翻著好友列表，修司逸沒什麼別的意思，可視線裡出現顧銘的名字時，又機械的點開對話方塊。
“在幹嘛？”
修司逸敲了資訊過去，不過幾秒有了回信。
“看書。”
“哦。”
“怎麼了？”顧銘問。
“沒事兒，就閒得無聊想找你聊聊天。”
顧銘看著修司逸發來的訊息，沉默良久，點了影片聊天。
只響了兩聲就被接起，顧銘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慌忙坐起來的修司逸。
“顧爺。”修司逸對著鏡頭笑。
“你……”
“我剛和爺爺大伯買了菜回來，現在躺著休息呢。”
修司逸還是笑，笑得眼睛都眯起來，可顧銘卻莫名覺得修司逸笑的虛假，笑的落寞。
“怎麼了？”顧銘不說話，只定定的看著修司逸，修司逸有些疑惑“怎麼不說話？”
“沒什麼。”顧銘收回目光，合上書本，“你下午準備幹嗎？”
“春聯貼了，年夜飯也不用我準備……嗯，我可能就自已待著，想幹嘛就幹嘛，比如寫寫作業什麼的。”說到這，修司逸突然又想起來什麼，“哎，我昨晚寫試卷，數學試卷有一題我寫了好久都不對，你幫我看看唄。”
“哪一張？”
“第三張。”
手機被平放，只看到天花板，修司逸能隱約聽到顧銘找試卷的聲音，紙張的摩擦聲，平和的讓他抑鬱的心情突然就消散了，修司逸笑笑，拿了紙和筆，端坐著等顧銘給他講題。
顧銘的聲音透過手機傳過來，一題一題細心的講解，修司逸也聽的入神，沒一會兒就過去了個把小時。
按合遠的習俗，三十這天只吃早飯，中飯一般都是喝湯的，所以啊，這個時間的修司逸已經餓得不行，尤其是在顧媽媽給顧銘送了碗湯，還跟司逸聊天，說到今晚吃什麼的時候，修司逸的肚子一連響了好幾聲。
“待會要去顧銘爺爺家一起準備年夜飯，所以就不能和我們司逸聊天了。”顧媽媽把手機遞還給顧銘，“你們倆接著聊吧，等有時間再跟阿姨聊。”
“嗯，顧姨再見。”修司逸朝著顧媽媽揮揮手，等到顧媽媽走了之後又問顧銘，“你什麼時候去？”
“傍晚。”
“哦。”
“三十的時候姑姑和叔叔都會回家幫忙，所以我們小輩可以晚點過去。”
“顧叔叔是老大呢？”
“嗯。”
“那你豈不是你們家小輩中的大哥大了。”
修司逸用詞有點問題，可意思卻是那麼個意思，顧銘點點頭。
“那你們家跟你同輩的多嗎？”
“叔叔家兩個姑姑家一個。”
“那多好呀，剛好湊出一桌麻將！”修司逸笑得燦爛，“不像我了，都快無聊死了。”
顧銘看著修司逸，許久沒有說話。
“不過我想你應該也不會跟你弟弟妹妹們一起打麻將，那你們平時在一起都幹嘛啊？不會就乾坐著吧？”
“顧雋話少……”
“比你還少？”修司逸沒忍住出聲，看到顧銘停下來看著自已，又把話嚥下去，“您接著說。”
“顧筱和西苒愛鬧騰，所以一般都是她們倆一起鬧，偶爾我和顧雋也會被強拉著一起玩一些遊戲。”
“除夕夜一起打麻將守歲應該會比較有意思。”修司逸看顧銘停下來，積極的給他提意見，“你們就沒想過這件事？”
“我不會。”
“那下次我教你啊。”
“好。”
“嘿嘿嘿。”修司逸笑笑，“哎對了，你們家有看春晚的習慣嗎？”
顧銘頓了頓：“我可以隨意安排時間。”
“那我晚上給你現場直播放煙花啊。”修司逸用一隻手遮在嘴邊，聲音突然變小，“偷偷告訴你，我買了很多煙花，就放在後院裡，晚上帶你一起看啊。”
“為什麼要偷偷告訴我？”
“要是讓爺爺知道了，他就要讓我在院子裡給他全放了，我才不呢，我要找個好地方放，這樣才不辜負它曇花一現的美。”
顧銘瞭然的點頭。
兩人一邊聊天一邊做題，一晃眼天就黑了。榆城的冬天黑得很早，五點多鐘已經暗了下來，想到顧銘還要去爺爺家，修司逸給顧銘道了再見並約了晚上一起看煙花。
掛了影片以後，修司逸靠在椅子上愣了一會兒，又像想起什麼似的，突然站起身往外走。
客廳裡，爺爺一邊坐在沙發上聽著戲曲，一邊看大伯和修司逸他爸下象棋，修司瑜蹲在沙發後面玩著他的玩具，廚房裡只有保姆、餘渺他媽和餘渺。
“再有一個小時就吃年夜飯了，你現在到哪去？”
“我出去有點兒事，馬上就回來。”
修爺爺看著修司逸的著急忙慌的背影，有些不解，又忍不住囑咐：“多穿點，外面冷。”
“知道了爺爺。”
修司逸要跑過一條路才能到街上，現在這個時候大多是在準備年夜飯，所以街上幾乎沒有人，修司逸看了一圈，終於在街尾找到一家正在收攤的煙花爆竹店。
“老闆。”修司逸跑的有些喘，“我要買菸花。”
“這個時候才買煙花呢？”老闆有些奇怪的看著修司逸，“那你挑挑吧，這個時候也就是我家收的遲了，要不你去哪買去。”
“要不還得老闆你發大財啊。”
“哈哈哈，你這小夥子會說話，挑，隨便挑，我給你打折。”
“謝謝老闆！”
修司逸笑得眉眼彎彎。
“買這麼多呢？”
“我們家愛放煙花。”
“那你沒帶車你也沒法弄回去啊，你家住哪要不我開三輪送送你。”
“那就太謝謝老闆了，不過這個時間麻煩您也挺過意不去的，要不我給您押金，您把車借我騎回去，我待會就給您送過來。”
“也行，不過押金就不用給了，我相信你小兄弟，你到時候給我把車送回來就成。”
“謝謝大哥謝謝老闆！”
老闆幫著修司逸把煙花搬到了電動三輪上，修司逸感謝再三，開著三輪往目的地走。
那是和回家相反的方向，越往裡開人越少，到後來只剩幾盞路燈亮著。修司逸把車停在坡上，一個一個的往坡下下煙花。
坡下是一條路，往前一點就是一條河，那是合遠的長西河。這個時間點這個地方几乎沒有人，修司逸直接把煙花放在坡下，看了一眼堆在一起的煙花，修司逸挑眉笑笑，抹了一把額上的薄汗，吹著口哨把車還了回去。
也許是心情不錯，修司逸回去的時候，還蹲在院子裡逗了逗籠子裡的狗。
過年期間放炮的多，為了防止狗狗受到驚嚇亂跑亂竄，前幾天就把大旺關在籠子裡。大旺是一條土狗，沒有健碩的身姿也沒有可愛的模樣，但它毛髮金黃，又聽話又懂事，是看家的一把好手。大旺已經養了七八年了，說來和修司逸也淵源頗深。
那年來爺爺家過暑假，陪爺爺在河邊釣魚，隱隱約約聽到細小的哼哼聲，循著聲音找過去，就看到了在泥坑裡奄奄一息的大旺。救上來時已經快不行了，嘴裡嗆了許多泥，修司逸和爺爺一起搶救了許久，才讓大旺撿了一條狗命。叫大旺也是希望幼小的它從今以後可以福運旺旺，健健康康的長大。
大旺很喜歡修司逸，看到修司逸蹲著陪它，開心地搖著尾巴。
“你也很開心？”修司逸摸了摸大旺撐著籠子的前爪，“過幾天等放炮的少了我再放你出來。”
“嗚……”
“今晚的月亮還挺好看。”
“嗚汪……”
“你也這麼覺得？”修司逸看著大旺一臉懵的樣子，又覺得好笑，“你說你要是會說話多好，我說話你還能應上幾句。”
“好了，我進去了，你就在這好好待著吧，晚上放你回去。”
修司逸點了點大旺溼漉漉的鼻子，笑得格外溫柔。直起身準備進去的時候，看到身後突然出現的人微微一頓。
餘渺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站在身後，只是看著修司逸，欲言又止。
“司逸……”
手臂被拉住，修司逸幾不可察的蹙眉。
“鬆開。”
“對不起……”餘渺忙鬆開手，顯得有些侷促，“司逸……”
“有事？”
“我們真的不能和以前一樣了嗎？”
“不能。”修司逸牽動嘴角，決絕冷漠的樣子看得餘渺心頭刺痛。
“司逸……”
“有時間跟我說這些沒用的，不如去看看你的親弟弟吧。沒準……我什麼時候犯了毛病又把他給扔了呢。”
修司逸沒再理餘渺，邁了幾步進了屋。餘渺站在那彷彿時間靜止了，千言萬語都哽在喉頭。
“哥哥……”修司瑜抱著小汽車從屋裡跑出來，“為什麼司逸哥哥都回去了你還站在外面呀。”
“為什麼你要姓修。”
“啊？”修司瑜不解地撓撓腦袋，“因為爸爸姓修呀。”
看著修司瑜一臉懵懂的樣子，餘渺閉著眼睛嘆了口氣，將心口的那股怨氣隱藏下去，摸了摸修司瑜的頭髮：“進去吧，外面冷。”
“好呀，那我拉著哥哥一起好不好。”
修司瑜伸出小手拉住餘渺的，拉到了，又抬著腦袋看著餘渺笑。
從事情的一開始就錯了，從他做出決定的時候就錯了，可是，從這個生命誕生開始，一切就都回不去了。
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即使知道錯了也想要靠近他，願意一錯再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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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什麼呆呢，還不快收拾東西出去嗨。”
也許剛從外面跑了一圈回來，少年的耳朵鼻尖都凍得通紅，隨意的把手塞進坐著的人的脖子後面，舒服的呼了口氣。
“你又去哪了？”
少年有些奇怪地皺著眉：“不是跟你說了我去找胡嶽了嗎？”
“是嗎？”
“你最近怎麼了？天天魂不守舍的。餘姨撞見你抽菸的事兒還沒過去呢？”
“嗯。”餘渺隨意地點頭。
“那好說，我幫你說說去，不行我就告訴她是我教壞你的，餘姨對我那麼好，肯定不會怎麼樣的。”少年把手從衣服裡拿出來，順手拍了下餘渺的後腦勺，“走吧，哥帶你去吃好吃的。吃完帶你嗨嗨嗨……”
“司逸……”
“嗯？”少年長著和修司逸一樣的臉，只是明顯更加青澀，一臉茫然看著人的樣子更是乾淨得不像話。
“幫我把東西收了，我去個廁所。”
“靠，欠你的。”修司逸翻了個白眼，嘴裡不大樂意，手上的動作卻很麻利，三下五除二就把東西收收好。一下摔到肩上，一手插著口袋走到男廁外面等著。
放學也就才一會兒，校園裡的人還沒有走完，站在廁所門口可以看到值日生拿著掃帚簸箕隨意地揮舞。
“你便秘呢，怎麼還不出來。”修司逸等的無聊，扭頭朝著廁所裡面喊了一聲。
“馬上。”
“靠……”修司逸小聲的嘟囔，頭抵著牆有一下沒一下的踢著牆上的小坑，白牆有了些年頭，哪裡禁得住摧殘，原本的小坑撲簌簌掉下來許多牆皮成了個大坑。
“走吧。”餘渺拿過自已的書包，又伸手揉掉修司逸頭髮上蹭到的牆灰。
“別亂動，小心爺的髮型。”
“行行行修大爺，我的錯我的錯。”
修司逸不置可否。
“修大爺準備帶我去哪嗨啊，富貴已經等不及了。”
“著啥急啊，老爺我今天帶你去長長見識。”修司逸跟餘渺一般高，輕鬆攬上肩膀，“讓咱富貴知道啥叫當代青少年的美好追求。”
“哇，好期待。”
“哈哈哈……”修司逸被餘渺搞怪的聲音逗得樂了，掛在餘渺的肩膀上笑得見牙不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