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露營地。
夜色漸近，天空染上淡紫色，遠山殘霞將退未退。天還沒黑，一彎新月卻早早掛在枝頭。
空氣中飄浮著魚湯的香味，阿喵走近，一鍋奶白色的魚湯冒著熱氣，在夕陽下熠熠生輝。
江遠抬起頭來，臉頰有黑色的鍋灰。揚唇輕笑，“嚐嚐？”說著遞過來一隻盛滿魚湯的勺子。
阿喵下意識靠近，想都沒想就伸出舌尖舔了一小口。
食材調料簡簡單單，味道卻出奇地清甜鮮美。阿喵感覺自已的靈魂都得到了撫慰，心裡陰霾一掃而空。遂又伸過頭去，就著江遠的手把剩下的魚湯喝了。
阿喵發自內心讚賞道，“好喝！遠哥牛逼！”，還伸出舌頭舔了嘴角的魚湯。
江遠呆了下，維持著伸勺子的動作，沒應答。
阿喵：“嗯？怎麼了？”
江遠這才回過神來，收回了手，吞了口口水，“這下信了吧，我這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知道為什麼，聲音有點不自然。
江遠又猶豫著開口：“你一直這麼喝湯嗎？”
阿喵不太懂，“啊，我怎麼喝湯？”
江遠又抹了把臉，臉上的黑灰更均勻了，“算了，沒什麼，不要在別人面前這麼喝湯。”天知道剛才的許鑫有多可愛，像只喝奶的小貓咪。剛才他甚至在想象許鑫有貓耳朵和貓尾巴的樣子！
阿喵：“？？”人類又在想些什麼？
這邊江遠和許鑫在盛魚湯，那邊陳子豪他們架起了篝火。
張強從許鑫帶上來的袋子裡拿出了滷鴨滷肉，“看我的強氏烤鴨！”
姜澤：“原來強氏烤鴨就是加熱版滷鴨。”
陳子豪附和，“強哥，你這樣在廚師界會被鄙視的。”
張強：“呵，你們別吃！”
姜澤：“呵。”
陳子豪：“呵。”拔了只鴨腿下來，“許爺爺給的，我想吃就吃。”
“我靠，陳子豪，放下我的鴨腿！跟你沒完！”一陣追逐打鬧。
夕陽徹底消失，彎月斜倚天邊。遠方有狗吠，有燈火，微風拂面，夜色微涼。
眾人圍在篝火邊，吃烤肉，喝魚湯。
張強：“遠子，你這手藝，可惜了可惜了。”
江遠：“什麼？”
張強：“要是你是個女的，我一定娶你。”
江遠面上笑著，腳已經先一步踢了過去，“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張強跳開，“哈哈，預判了你的預判！這一回合我勝！”
江遠但笑不語。
張強表情變了，“啊啊啊，放開我的烤鴨！”
江遠迅速拔下剩下的一隻鴨腿，塞到了許鑫手裡，又向張強走去，掰了掰手指，“強，你過來，我保證不揍你。”
哈哈哈哈，張強一天不捱打就皮癢。
張強拔腿就跑。
阿喵手裡莫名多了只大鴨腿，烤成金黃色的外皮包裹著大塊腿肉，嚐了一口，客觀評價道，“外酥裡嫩，張強，烤技不錯。”
張強一邊躲避著江遠，一邊得瑟，“看吧，許哥都說不錯了，這就是強氏烤技！啊，江遠，你摸什麼到我臉上了！”
江遠：“非常適合你。”
張強：“啊啊啊！什麼噁心黏糊東西。”
其他人“噗嗤”笑了——張強臉上是幾團黑色鍋灰，健康的膚色加上夜色的掩護，毫無違和感。
眾人吃完烤鴨，把中午剩下的串烤了。張強甚至還去許爺爺家順了紅薯，土豆，各色鹹菜，美其名曰“補充物資”。
江遠從灰裡掏出一個大紅薯，自然冷卻了會兒，拍了拍灰，掰了一半給許鑫。
紅薯冒著熱氣，色澤誘人，香甜解膩。
阿喵安安靜靜地啃著紅薯，心想江遠今晚也很安分，竟然沒來騷擾他。
好吧，江遠這貨不可能安分的！
江遠手肘碰了碰阿喵，“發生什麼了，你今晚心情不太好？”
阿喵：“有嗎？”阿喵不覺得自已不和往常一樣少話嗎，哪兒看出來心情不好了？
江遠：“剛看你回來時臉色有點差，還有今晚沒怎麼吃東西”，江遠用手指關節敲了兩下許鑫額頭，“眉目陰鬱。”
又道：“而且，剛用手指敲你都沒反應。往常早扇我了。怎麼了？”
阿喵：“你是有什麼受虐傾向嗎？”確實，今晚懶得理你。阿喵一想到下午看到的白骨就噁心，今晚沒胃口。
江遠揉了揉許鑫的頭，“跟我說說？”
人們都說一切都會過去的。可有些事卻隨著時間而愈發沉重，每一幀細節都在時間中放大、清晰，刻骨銘心。
阿喵有時也很想傾訴，可是作為一隻貓，要和人類說嗎？和貓說，貓又聽不懂人話。要是還是一隻貓就好了，不用辛苦地偽裝人類，也不用被人類社會的各種條條框框束縛。
寧為自由貓，不做牢中人。
江遠久久沒有等到許鑫回應，也沒像往常那樣手賤地騷擾，只耐心等候。
阿喵：“江遠，人類作為高等動物，就可以隨便虐待其他動物嗎？”
江遠：“當然不可以，正因為人類是高等動物，所以人類更應該尊重生命。”
江遠想到了李嬸提到的許鑫的貓，許鑫的貓是被人類虐待了嗎？許鑫說過是被夾子夾了，是有人故意弄的？
難怪，有時和他說話總覺得這個人和人類社會有種疏離感。明明是自已也是個人，偶爾也會說出“你們人類”這樣的話來。
阿喵：“人類虐待人類，會收到法律的制裁，人類虐待動物，甚至不構成違法犯罪。”
江遠：“無論人還是動物，虐待生命都應該收到懲罰。只是，沒有十全十美的制度，相關法律有待完善。”
許鑫：“我也明白，弱肉強食，適者生存。雞鴨鵝這些動物生來為人所飼養，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自然也該付出代價。但，動物也是能感知痛苦和情感的。”
江遠：“任何人都不能隨意審判生命。牲畜也有尊嚴，人類應減少它們的死亡痛苦。”
江遠想了想，“人類尊重生命，也應該善用權利。但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人類是自私的，以自我私慾為主以虐殺動物為樂。人類也不是完美的。”
阿喵：“人類有時候太高傲自大了。”
江遠：“是啊，自然會懲罰自大的人類，像全球變暖、新型疾病，什麼時候最後一塊多米諾骨牌會倒下呢？”
阿喵：“人類也會說出這樣的話啊。”
江遠：“人類也有個體差異性啊，人類比動物高等，卻不比動物高貴。”
阿喵：“嗯。”
帳篷裡，江遠沒睡著，側頭望去只看到阿喵的後背。江遠還以為許鑫會回家睡覺，但看許鑫還挺喜歡在這兒露營，或者說他是更喜歡呆在這座山裡。
許鑫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懷念和傷感，比如看到一隻黑色的鳥兒會去打個招呼，山裡的某個小洞裡藏有各色的石頭，會分享許多山裡的趣事兒，這些都讓江遠看到了更真實的許鑫。
晚安，今天的許鑫，江遠這樣想著，眼皮漸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