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許昂,曾經是個勇者。
曾經的我和魔族弗洛西有過一戰。那一戰,他帶了好多部下。不過打倒他的部下很簡單,把他們引到塔裡,再把塔炸掉就行了。
我在塔裡嘲諷他們,讓他們氣急敗壞,衝進塔裡。他們以為自已是甕中捉鱉,實際是羊入虎口。
我抱著一個士兵,和一個小女孩,從高塔上跳下來。留那些魔族在塔裡,“轟”一聲,他們就沒了。
伽瓦羅特製造的罐裝魔法就是好使。伽瓦羅特是我隊伍中的老魔法師,我平時叫他老伽伽。
解決了雜碎,就該輪到丑角了。
魔將弗洛西。他沒有隨著他愚蠢的部下衝進塔裡。所以他現在還活著。
可是他活不久了。因為他看到了我,還不逃走。
可笑,魔族敏銳的感知呢?
我落在地上後,放下了士兵和孩子。一步一步向弗洛西走來。
他嗤笑:“你就是勇者啊,個頭不高,身體不壯,看起來不怎麼樣嘛。”
我沒有答話,依舊是一步一步靠近他。
他顯得有些憤怒,提高了聲音:“怎麼!赤手空拳就想來挑戰我?太自大了吧勇者!”
我還是一聲不作,直視著他,腳步沒有停下。
他亮出了自已的武器,是一把三稜劍。
這並不能威懾到我。
他的臉逐漸扭曲,他道:“卑賤的人類!為你傲慢的態度付出生命的代價吧!”
他的劍刺向我的胸膛。
可刺不進。
我一手抓住了三稜劍的劍身。劍動彈不得。他也是。
我的手流出了鮮血,是紅色的。
是誰會死在自已的劍下?
是他。
我折斷了他的劍,將斷劍刺進他的喉嚨,刺穿了他的脖子。
魔族將軍弗洛西,從此不存在了。
三十三年後的今天,我想起了這一段經歷。
當年計程車兵,已經變成了我面前的老者。
地位更高,權力更大,身上的衣甲更氣派,自身的實力也更強大。
可是啊,那些死去的人呢?那些勇敢奮戰的人呢?如果他們不那麼勇敢,縮在塔裡等著我,那麼莉莉婭,會一直有父親的吧?
我突然有點難受。時間啊,你為什麼這麼苦澀?為什麼在遙遠的現在,才告訴我生命如此脆弱……
“許昂,你想起來了?”
“我想起來了,但我一直沒有問起你的名字。”
“艾巴爾。現在是塔城的城主。”
“原來城主就是你啊,這魔龍頭賣給你了,你拿去泡酒吧。記得把錢送到冒險公會來。”我扔下了魔龍的頭顱,也不再管艾巴爾這個城主,自顧自地向城裡走去。
進了城門,我就看見了艾米和阿東。
艾米還是那個樣子,就是眼睛下面有點紅,也不知道用的什麼眼影。阿東一身的紗布,還拄著柺杖,活像一個木乃伊。
艾米每次見到我都很開心,她欣喜道:“我就知道城外的才……才……才不是什麼……魔族,是你!”
“我真不知道艾米是怎麼認出你的。”阿東吐槽道,“你都已經成這副鬼樣子了。”
我什麼樣子?
我身上的面板被龍息燒得黢黑,像是被拿鍋底灰抹了一遍。頭髮也沒了,上頭的大綠葉子已經拿了下來,遮住了下頭。
“借我點紗布。”我伸手去扯阿東身上纏繞的紗布,邊扯邊道,“我不喜歡被人看到我在大街上露著屁股。”
“疼!疼!我自已來!”阿東不喜歡我對他動手動腳的。他自已從上身的紗布上解開了一個結,扯出了一大塊紗布。
我道;“不用那麼多,能擋住我的臉就夠了。”
大街上有沒有人裸奔不重要,是不是我也不重要,有沒有人認出我很重要!
就這樣我們三人回到了冒險公會。
公會里莉莉婭,小文,還有我異父異母異生物種類的親兄弟——托馬斯,他們全都在等著我。
“看吧!”托馬斯大笑著,“我就說我兄弟安然無恙!”
“都成黑成煤球了,哪裡安然無恙了?”
莉莉婭竟然知道煤球這個詞,看來托馬斯在這異世界搞了不少神奇的東西出來。
“莉莉婭。”我道。
“怎麼了?她回。
“我想起你是誰了。”
“我?”她指著自已。
“你是莉莉婭。”
她笑了。
大家都笑了。
“你今年三十六歲了吧。”
她不笑了。
大家驚恐地看著我。
“話說你好像還單身著呢。”
她眼睛裡的光死了,臉上的皮一動不動。
大家僵硬住了。
“許昂。”莉莉婭嘴唇沒有動,卻吐出了我的名字。
“怎麼了?”我問。
“跟我來樓上,我給你找件衣服穿。”
我跟了上去。
托馬斯他們小聲在後面議論著。
“完了,我兄弟得罪了大姐頭。”
“剛才感覺到了一股寒意。”
“好……好恐怖。”
“希望許昂能度過這個難關。”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願春哥保佑你,阿門。”
“春哥是誰?”
我在樓梯上聽到這些話,忍不住回過頭道:“你們這些傢伙,至於嗎?莉莉婭可一直都是和藹可親的……”
我話還沒說完,他們又嘰嘰歪歪起來。
“和藹可親,你完了,你用錯詞了。”
“眾……眾所周知,‘和藹可親’多……多用於形容老……老爺爺、老奶奶。”
“去下跪認錯也許還來得及。”
“不過我還是建議直接立遺囑。”
“好耶!我的三個銀幣不用還了!”
……
我對這些傢伙們很失望,他們以小人之心度莉莉婭君子之腹。
“快點,許昂。”
莉莉婭已經在二樓的一個房間裡催促我了。
我叫許昂,打倒過魔龍,打倒過魔王,面對魔族十萬大軍時,也不曾畏懼。但現在,我心裡有點發毛。因為我現在面對著一個女人。
一個知性的女人是男人的支柱,也是男人的剋星。
莉莉婭就是一個知性的女人。
我跟她進了房間,然後反手把門關上。
“關門幹什麼,我又不留下來看你穿衣服。”莉莉婭從衣櫃裡取出一件衣服,遞向我,“這是以前一個副會長的衣服,他現在去別的城市了。你穿穿看,合身不合身。”
我沒去接她手裡的衣服,而是道:“關門是不讓別人看見。”
“你幹嘛?”莉莉婭不解。
“我剛才不應該說你三十六歲還沒有結婚的,雖然我知道,但我不應該那麼說。”我認真道。
“我沒放心上。”
女人的話要反過來聽,我懂。
看來她不肯輕易原諒我。
沒辦法,只能下跪了。先單膝跪,不行再雙膝,最後五體投地。
“你跪下幹嘛?”莉莉婭一手抱著衣服,一手捂著嘴驚訝道。
“你認真聽我說,莉莉婭。”我一臉誠懇。
“你不會是……”莉莉婭好像想到了什麼。
“我知道我有時會在嘴上犯一些糊塗,但是我對你的心意絕不是那個樣子的。你應該明白的吧?我的心意!我現在緊張到找不詞語來表達。”
“啊這~”莉莉婭有些扭捏。
“原諒我吧。我錯了!我不應該在那麼多人面前說出你的年齡!”
莉莉婭鬆了一口氣,道:“害!我還以為你……”
“以為我什麼?”
“沒什麼,穿上衣服吧。”莉莉婭把衣服糊在我臉上。
我什麼都看不見了。
但我聽見莉莉婭開門的聲音,然後是她說話的聲音:
“你們在門口乾嘛?”
“我端盆水來給我兄弟洗洗臉。”
“水呢?”
“這就去端。”
“莉莉婭姐姐,你……你臉……臉上好紅。”
“屋裡太熱了,快下去啦你們!”
“你呢?”
“我也下去。”
吱呀,咔。
門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