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在茶山待了大半年,再次見她,泡在茶山太久黑了些,但身上揮之不去的頹喪黯淡不見了,眼神明亮泛著笑意,看起來熠熠生輝,又像是深谷中走出來的仙姑,自有一股超凡脫俗的仙氣。

“看來茶山不僅養茶,還養人啊!”我滿意的笑著,很喜歡辛夷又變得生機勃勃的樣子。

“又活過來了。”辛夷笑得明媚。

辛夷開始兩頭跑——時不時回來處理遇見的事務,酒店的茶藝師被她調教得很好,每個人都可以獨擋一面,只是沒有她,酒店似乎沒了靈魂,總缺點生氣。

酒店安排妥當了,辛夷又獨自開車奔赴茶山,和董過一起在山裡做神仙。

“好羨慕啊!”茯苓託著看起來依舊粉嫩的香腮。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你幹啥呀?”茯苓拍開我的手,從神遊中回來。

“我在想,古人三十歲就稱\"半老徐娘\",你都四十幾了,咋還這麼粉嫩?哎,可惜了,暴遣天物啊!”

“半夏!”茯苓咬牙切齒,卻忍不住又笑了,“你也不賴啊,天天被老公滋潤著,只是黑一丟丟,但你這面板細膩啊,還沒斑。”

“你是說我黑的斑都看不出來嗎?”我摸著一直默默給人家做綠葉的臉,鬱悶極了。

“你確實沒斑,也沒有皺紋,白頭髮也沒我多。”茯苓捋捋她那天生栗色的頭髮。

“你剛才說啥?羨慕辛夷呀?”我問茯苓。

“你不羨慕嗎?靈魂伴侶,天作之合,想求都求不來的。”茯苓的眼睛裡寫滿了落寞。

我有點心疼。這麼好的女子,一顆心全撲在倆女兒身上,只有此刻,才有空感懷自已的孤寂。

“我們圈子太窄,除了寶媽就是寶寶,都沒機會認識別的人。”我有點小鬱悶,恨自已不能幫茯苓物色一個良人。

“現在哪有精力想這些?等葉兒上了大學吧,我想出去走走,學著人家租個房子住幾天,找個喜歡的地方旅居,也不用花多少錢。”

“順便來個豔遇。”

“你就會想男人,”茯苓被我氣笑了。“我才不想!這大半輩子都為孩子活著,等孩子大了,我想為自已活幾年!”

我驚愕的看著茯苓,“我們老實巴交的茯苓女士,怎麼突然這麼浪漫了?”

茯苓無奈的又白了我一眼。

我可不想,我沒你那麼獨立,離開高小滿,我哪都不想去。

“人都是逼出來的。”茯苓淡淡的說,“事逼人為,不獨立怎麼辦?”

“有什麼需要幫忙就喊高先生。”

“知道了,我才不跟你客氣,你別緊張就行。”茯苓一臉壞笑。

“雖然呢,你長得確實美,但是呢,這點把握我還是有的。”我說的一本正經。

茯苓早繃不住,笑趴了。

我也不憋不住,終於大笑起來——都說閨蜜是個貶義詞,但我的閨蜜除外。

本來計劃回茶山的辛夷,突然病倒了。重感冒,直接起不來床,不敢去醫院,怕檢查出陽性被隔離,吃了點藥扛著。

我配了幾袋藥粉讓她泡浴,她不肯,說不想動,只想躺著,也不准我去,說怕傳染給我的小朋友們。

第二天,董過風塵僕僕的趕來,拎著一大兜中藥。

看到眼前心疼得眉頭都快皺到一起的董過,辛夷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雨——“我燒暈了嗎?怎麼又做夢了?”

董過大步迎上去,把人擁在懷裡,抱得緊緊的。“不是夢,我來了,一會給你熬藥,我找了中醫朋友根據你說的症狀給你配的藥。他很厲害的,喝了就不難受了,你別哭啊……”

辛夷哭得像個孩子:“可是你的茶……”

“茶樹沒生病,不用我照顧。”董過溫柔的打斷辛夷。

“可是,你怎麼能離開?”

抽了張紙巾,董過小心翼翼的擦拭著大眼睛裡湧出的眼淚,可怎麼擦也擦不完。

“我的根扎的足夠深了,走的再遠,也撼動不了它,放心。”

泉水似的汩汩湧出的淚讓董過有些手足無措的慌亂,只是更緊的擁住了眼前的淚人。

“你在遺憾?”辛夷不敢看董過,問得小心,只是緊了緊攬著腰的手。

“沒有遺憾,只是珍惜,因為懂得了過去的因,就更加珍惜今天的果。”

辛夷笑了,流著幸福的淚,笑出苦盡甘來的甜。

“我們都不年輕了,要珍惜餘下的每一天,以後,你回遇見,我都陪著你。”

“你回茶山,我也陪著你,等我的貸款還完了,我們就住在茶山,再也不出來了。”辛夷深深的伏進董過懷裡,在胸口蹭了蹭。

“好啊,我們就住進山裡,住到鬚髮全白。”

“那我們就找到山裡,你們得蓋個茅屋給我住,不對,我要樹屋,蓋在茶樹上的茅屋,小一點就行,我帶幾本書,躺在茶樹屋看看書,又看看雲,再看看茶樹,想想都美!”

我拉著茯苓,終於逮到了“傳說”中的神仙眷侶。

辛夷慌忙坐直了身體,放開了身前的董過——居然,有點害羞?我竊笑。

“也不敲個門。”辛夷嘟囔著,聲音小小的,像極了做了壞事被家長逮住的小孩。

“你這門都敞開著,意思是敲敲門框?”我看著辛夷緋紅的臉頰,敲敲身邊的門框,笑得開懷。

“這位是半夏?這一位就是茯苓?”真正做了“壞事”的那一位卻頗為淡定從容。

“你怎麼知道?”茯苓傻傻的,一臉懵。

“辛夷去茶山那麼久,雖然快樂似神仙,可她凡心未泯,實在是想念我倆,所以就講啊講,把我倆的底細都絲毫不落的彙報給了董大當家了。”

我對茯苓眨眨眼。

茯苓一副“原來是這樣”的瞭然。

董過笑了,“辛夷在茶山確實想你們得緊,以後你們也經常一起去茶山小住?”

“我要住樹屋。你蓋個樹屋給我我就去。”我真覺得在茶樹上搭個樹屋太美妙了。

“下次帶著高小滿,自已搭去,不過不能搭茶樹上,茶山也有其他大樹的。”辛夷白了我一眼。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茶樹可是寶貝,把我全家都賣了,估計也不值一棵樹,是我唐突了。”

辛夷和董過相視一笑,笑得我更無地自容了。

“確實每年的光照、降水量、空氣溼度都會對茶葉有著微妙的影響,但茶山也不只有茶樹,你可以去我們的生活區挑一棵喜歡的樹,比如大樹杜鵑,比如白花樹,梨樹,芒果樹……”

我眼睛裡都冒出小星星了,恨不能明天就啟程。

“要蓋自已蓋,我們可沒空,這種事,你家高先生可是強項。辛夷哭完了,柔弱嬌羞的小女兒神態悉數收起,又是一副雷厲風行的硬朗模樣。

“你們聊,我先去熬藥。”董過拎起藥包,走出臥室。

“沒想到你的良人不僅家產豐厚,脾氣還好,長得也還英俊,頗有君子端方,溫潤如玉的氣質,不過和我們家辛夷很配呢。你問問他有沒有哥哥弟弟叔叔小舅舅之類也這麼優秀的,最好家裡也有茶山的,給我們家茯苓介紹一個?”

“半夏!我不是嫁不出去,是不想嫁!昨天我舅媽把我電話都快打爆了讓我去相親,我都沒去,你別亂點鴛鴦譜了,我現在淘兩孩子都快累死了,哪有心情操這個心。”

“我就想著留這麼個美人在身邊,怪不放心的。”我又逗她。

“好了好了,別鬧了,你們家高先生,誰也搶不走。”辛夷笑彎了腰。“快回去吧,也不怕我傳染給你倆。”

“我不怕,晚上一罐百草浴泡個澡,出身汗,我保證刀槍不入是吧茯苓?”

“你就吹吧,還刀槍不入呢,走吧走吧,別在這裡妨礙人家,小別勝新婚。”茯苓對著辛夷眨眨眼,推著我出門。

我瞧見辛夷兩頰飛起的紅霞。

“董哥一會在浴缸放點熱水衝一袋這個泡浴粉,拌勻之後加點冷水,水溫調到略燙又不太燙,四十度左右,然後把辛夷扔進去泡個澡,泡15分鐘就好,你的中藥內服加我的百草粉外用,絕對是珠聯璧合,藥到病除!”

我對著門口遇見的董過交代。

“一定照辦,不過我會小心把她抱進去,不會扔的,放心。”董過笑得有點恰到好處的壞,卻又偏偏有點點君子風範。

“你們倆快給我滾。”辛夷在床上大喊,拉了被子捂住臉。

“哈哈,害羞。”我怕她氣得從床上滾下來,拉著茯苓一溜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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