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女士先到是周今衡骨子裡的教養和傳統。
進入包間，隔絕了外界的聲音，周今衡靠進椅背中，倦意擴散至眉心，不等安靜幾分鐘，侍應生開啟了門，“喬小姐，裡面請。”
周今衡面色如常，走到對面的位置旁拉開椅子。
眸子沒有看喬採言，沉聲：“喬小姐，請坐。”
喬採言身著長裙，溫婉嫻靜，是老太太千挑萬選出來適配周今衡的，他來赴約，只為了給老太太面子，不想她老人家太替自己擔心。
喬採言：“我是不是來遲了？”
周今衡到位置上坐下，“沒有，很準時。”
“……我沒想到周先生肯答應見我。”喬採言羞怯垂下臉，“外面的人都說你……”
門外忽而有了喧鬧聲。
喬採言聞聲看去，餘光裡是周今衡，他不動如山，淡漠寡情，偏是身上特別的沉靜，魅力愈顯。
“是不是有人在外面？”
門再次被敲響，侍應生隔門詢問：“周先生，外面有一位舒小姐，她……”
“都說了那是我小叔叔，讓我進去。”
舒妮不經同意闖了進去，“小叔叔，你怎麼在這兒？”
“……這位是？”
周今衡是有個小侄女，可那個孩子剛出生才半年，舒妮卻正值花季，渾身上下透著鮮活靈巧勁兒，面孔漂亮，眸子綺麗嬌媚，像是狐。
這哪裡像是周今衡的侄女，更像是他身邊那些纏著他不放的小女人。
周今衡不怒自威，可舒妮不怕，她戲精附體，走到了周今衡身邊，抽泣了幾聲假意抹淚，“小叔叔，你不是答應我晚上要陪我吃飯嗎？這個女人是誰，你給我解釋解釋？！”
“周先生……這是？”
周今衡輕按眉心，舒妮拽了把他的胳膊，“你說啊，你說這個女人是誰？”
“出去。”周今衡沒有推開舒妮，反心平氣和：“這不是你胡鬧的場合。”
舒妮的戲好，這是學院裡所有老師公認的，尤其是哭戲，只要七秒鐘，她甚至可以決定眼淚從那隻眼睛裡掉出來，雙眼淚腺一起開啟，殺傷力極強，“你憑什麼兇我？！好的時候叫人家寶貝甜心，膩了就把人踹了兇我，還有天理嗎？”
周今衡的錯愕未上臉，只稍沉了瞬便起身，他拉開椅子，拿上了一旁的西裝外套，“喬小姐，抱歉，下次再聊。”
喬採言一臉失神，不知這是唱得哪一齣。
周今衡帶著舒妮離開了餐廳。
隔著衣袖，他寬厚的手掌握住了舒妮柔細的小臂，猶如提著一隻豎起耳朵撲騰腿腳的雪白兔子，舒妮穿著高跟鞋跌跌撞撞走向前，周今衡忽然停下，她撲進他懷中，鼻尖撞在周今衡身上。
她身量嬌小，身子又柔軟。
活像一團棉花，撞得周今衡悶哼了下，聲音壓抑在嗓子裡，不自在地後退了兩步。
“小叔叔，幹嘛呀，弄疼人家了。”
舒妮揉著肩膀，實際上是前胸更疼。
“開心嗎？”周今衡不氣更不怒，視線所及，舒妮在揉鼻子，白皙的臉龐暈上了紅，嬌憨有趣。
捂住了鼻子，舒妮哼哼了聲，“周今衡，你要是生氣就罵我好了，少裝好人了，其實早就煩我煩得不行了吧？”
周今衡避而不答，“上車，我送你。”
舒妮環著胳膊，昂高了下巴，“你讓我上我就上，憑什麼？”
周今衡握著車門的手一緊，莫名的壓迫感襲來，舒妮慫了下，“上就上，瞪什麼瞪……”
彎腰邁進車中，周今衡氣定神閒，並不為舒妮的所作所為生怒，“那是祖母替我物色的結婚人選，你這麼攪局，讓她知道了，你要被責怪。”
“少假惺惺了，我這麼一鬧，你就不氣？”舒妮不看他，“裝好人也要有個限度，裝過頭了，可就不真了。”
“為什麼要氣？”周今衡圈著方向盤的指節如竹，“我並不是真的想跟喬小姐見面，可只要見了總會惹出許多麻煩來，但你鬧了這麼一出，這事情倒是不用我費心了。”
“……”
舒妮是弄拙成巧，正合了周今衡的心意，“不想見還不是去了，男人都是一樣，口是心非。”
周今衡：“那你就當我口是心非，以後只要我跟女人見面，你都來攪局，我歡迎。”
“誰要管你的破事啊！？”舒妮環著胳膊在身前，“自作多情。”
*
京北的高峰期總是擁堵的，車流緩而慢，車海匯聚成燈海，兩旁是繁華都市所建立起的鋼鐵森林，在夜晚所發散的光芒都是昂貴的。
車窗遮光，只有星星點點的霓虹光暈落在舒妮面上。
她在車裡吵累了，這會兒竟然累得睡下了。
原本就是晚餐時間。
舒妮一鬧。
周今衡跟她兩人都沒吃東西。
堵了半個小時到了京季，舒妮在旁醒來，飢腸轆轆，打定主意要宰周今衡一頓。
他是不差錢的，生在京北，背景顯赫，生母早年間離世，哪怕周父另娶，他在周家的地位也從未更改，是正八經的高簷豪門子弟，可他向來孤身一人，很少混跡在各個京北公子哥兒的圈子裡。
舒妮打聽到，周今衡早年間並不是這個孤僻的樣子，不知是什麼原因，導致他突然性情大變。
周今衡常來京季，經理早替他預備好了包間，這裡的位置不好定，可週今衡的身份便是通行令。
來京北這麼久，舒妮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在這塊地界上週今衡地位的金貴。
舒妮與周今衡並肩行在走廊上。
“在剛才的地方吃不行嗎？怎麼，你怕要跟那個喬小姐一起吃啊？”
雖然餓著，舒妮卻不忘繼續揶揄周今衡，“小叔叔，你該不會是怕那個喬小姐吃了你吧？不過你看起來，的確美味可口，就是肉質可能老了。”
周今衡：“別胡說了。”
走廊上本是安靜的，盡頭處的一扇門開啟，有幾人有說有笑走了過來，各個身上難掩的貴氣，能在這一層用餐的，身份不會低。
走得近了些，前頭幾人停住了，一併看到了周今衡。
左側的年輕男人忽而快步走了過來，“二哥，你怎麼在這兒？”
瞥見了周今衡一旁的舒妮，男人眼神晦澀難辨，在二人身上轉悠了兩圈，“這位是……少見你跟女人在一塊啊。”
“來吃飯。”周今衡是不想介紹舒妮的，言語中不鹹不淡，“這是舒妮，申洲舒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