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書房拿了檔案，周今衡帶上門，掐著時間要出去。
剛下樓便遇上從學校回來的舒妮。
周今衡：“下課了？”
舒妮拎著包上樓，不回聲，像沒聽見。
周今衡：“記得吃晚飯，心情不好也別餓壞了身體。”
“我是因為誰才心情不好的？”舒妮推開門，進去前不鹹不淡丟下這麼一句。
摔上了門，她將自己鎖在房間，晚飯也不打算吃。
七點鐘點工上來送吃的，叩響了門，“舒小姐，周先生讓我提醒您要吃東西，菜都做好了是你喜歡吃的，都在餐廳……”
“我不吃。”
寧願餓死，她也不想吃。
“……周先生出去了，不在家，如果你餓了就下來吃點。”
舒妮恩怨分明，她是在跟周今衡鬧脾氣，不應該將火撒在無辜者的身上，轉換了語調，“我知道了阿姨，時間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你記得吃啊，餓壞了對身體不好。”
她走了。
舒妮心煩意亂，一頭扎進了枕頭裡，委屈波濤翻湧，湧上了鼻尖，淚絲滑進了枕頭裡。
孤身一人在京北。
沒有親人。
父親不疼。
寄人籬下。
周今衡又是個冷酷的，在這裡她感受不到絲毫溫暖，只有被管束的不自由，這麼想著眼淚愈發厲害，哭著哭著竟然睡了過去，不知過去多久，被胃裡空蕩蕩的飢餓感喚醒。
看了眼手機。
微信裡訊息很多。
沒等看清楚便有電話打了過來。
不是舒文成的，而是他那個新老婆，也是舒妮的繼母。
舒妮掛了，她又打來，不得已接了起來，“這麼晚了打來幹什麼？”
曹靜荷聽出了舒妮的不悅，她低聲下氣，話語中溫柔太過，滿是關心，“先前打給你怎麼不給阿姨回一個？在那裡還好嗎？有沒有人欺負你，最近天氣冷了，京北不比這裡，多穿點厚衣服……”
“不用整天看著你們一家三口恩恩愛愛，我當然過得好！”舒妮的小孩子心性總也改不了，尤其是在面對家庭時，嘴硬是她的軀殼。
她的言語越尖銳，內裡的脆弱柔軟、不堪一擊才能被妥善藏好。
曹靜荷默了一秒，“是阿姨不好，沒有勸住你爸爸讓你留下來……”
“你少裝模作樣了，累不累啊？”
被趕走便是因為跟曹靜荷吵了架，舒妮又單方面動了手，拿茶壺砸向了曹靜荷，讓她被熱水燙傷。
也是那天。
舒文成第一次動手打了舒妮一巴掌，將她對這個父親的眷戀不捨都給打碎了，哪怕當時曹靜荷撲上來護著舒妮，她對這個繼母依然沒有半點好感。
畢竟她動手，也是因為曹靜荷沒有徵求她的同意，便洗了她生母親手給她織得圍巾。
洗過的圍巾上面只有皂香，再沒了母親的味道。
舒妮大發雷霆，不論曹靜荷怎麼道歉，還是在情緒崩潰下拿起茶壺衝動地砸向了她。
曹靜荷沒有責怪她，從她來京北這段時間，不斷髮微信關心，舒妮一條也沒回，在電話裡更是沒耐心。
曹靜荷依舊輕言細語：“好，我不煩你，只要你過得好就好，過寒假我讓你爸爸去接你。”
“我不回去。”舒妮深吸一口氣，用手指擦了眼角掛著的淚珠，“我再也不想回到那個家了，你用不著裝什麼賢妻良母，你贏了——”
*
餐廳的菜冷了。
舒妮不打算放進微波爐裡熱，拿上筷子便準備隨便對付幾口。
菜涼透了，肉菜的腥味不受控散發出來，又冷又難咀嚼，家裡只有她一個人，這樣寂寥可憐的時刻，舒妮便會不由想起母親還在的時候，不管多晚她都會給舒妮做好吃的宵夜。
有母親在時，舒妮從沒受過委屈，直到父親娶了曹靜荷進門，舒妮不再被重視，被忽略被冷落都成了家常便飯。
落差感再度襲來。
舒妮邊流淚邊往嘴裡塞食物。
周今衡回來時正撞見舒妮在吃東西，說是吃更像是自殘，吃到嘴裡的淚比食物要多得多。
“舒妮？”周今衡慢步過去拿走了舒妮的筷子。
她思緒回籠，茫然看著周今衡，淚眼汪洋，“你幹什麼？飯也不讓人吃了是嗎？”
周今衡看了眼那些殘羹冷飯，“這些都冷了，怎麼吃？”
舒妮：“我高興吃冷的，管得著嗎？”
從未見過這樣不講道理的小姑娘，周今衡解開了身前的一顆紐扣，西裝解開了，露出領帶一角和襯衫，他身材好，是不輸裴初淮那幫人的，又比他們多了份這個年紀的沉穩。
“那兩人已經被處分了，你想要的開除不滿足條件。”周今衡一本正經，“如果你是因為我沒向著你所以委屈，那我向你道歉……我的確不懂得怎麼跟女孩兒相處。”
舒妮別過臉，不去看他。
“還餓嗎？我帶你出去吃？”周今衡沒對誰態度這麼好過，“你喜歡吃什麼？”
畢竟同住一個屋簷下。
這麼僵持下去對舒妮沒好處，“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不是我逼你的。”
到底是小孩子，氣也是好消的。
周今衡點頭，“當然。”
他親自開車，本想帶舒妮去餐廳，開車進入主路時舒妮突然叫停，“不去前面，去我學校后街。”
答應了要帶她吃她喜歡的，周今衡不能食言。
“好。”
改變了路線，開到了學院后街。
周今衡不曾來過這裡，對大排檔街邊攤這種東西更是陌生，滿街擠滿了男男女女的學生，兩旁的小店面都是老字號了，店內座無虛席，窄道兩旁的大排檔更是熱鬧，煙火濃濃升至空中，烤肉的滋滋聲混雜在濃煙中。
“我就要吃這裡。”舒妮解開了安全帶下車。
這裡看上去亂極了，周今衡攔不住舒妮，只能跟上去，他從不曾來過這種地方，走在人群中以防被撞到，都要側著身子走。
舒妮步伐很快，如同墜入水中的魚，甩了甩漂亮的尾巴便沒了影子。
周今衡前後看了幾眼找人，生怕弄丟了小孩子，快步往前走，被撞了好幾下，找著找著不知哪裡伸來的胳膊挽住了他，身體被支撐住。
他一低頭，撞進了舒妮狡黠又明亮的眸子裡，“小叔叔，我在這兒呢，彆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