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舒妮這番話，方檀多看了她兩眼。
她面上的自信傲嬌，是自己這種小地方出來的姑娘不會有的。
舒妮自小不缺吃穿，是被名副其實用金錢嬌養出來的大小姐，就算父親後來娶了繼母，可在物質這方面卻不曾虧待過她，才會將她養出個驕縱、無法無天的性子來。
“哪有這麼嚴重？”
裴初淮想要勸和，可一觸及舒妮的目光，便不由噤了聲，“行，你是大小姐，你說什麼都行。”
“你幫我看看，你對京北熟。”有事求人，舒妮立刻改了剛才的態度，“找一個便宜些的，地段好些的。”
“小姐，你還要看便宜的啊？”
“那不然呢，我可不想平白浪費錢。”
她是有錢，可她不是冤大頭。
“舒小姐要換住處嗎？”方檀小心翼翼，壓著聲線開腔，“我知道電影學院附近便宜的住處，我之前也在那附近住過，不如我幫你看看怎麼樣？”
不等舒妮點頭答應，裴初淮立刻否了，“那怎麼行，你知道她有多挑剔嗎？平常吃的喝的，有一點不如意就要大鬧，簡直比慈禧還難伺候，你要給她找住處，那就是給自己找麻煩。”
“喂，裴初淮，你少抹黑我了！”
舒妮自認自己可沒這麼挑剔，只要能擺脫周今衡的管控，就算讓她住橋洞她也甘願，“方姐姐，你幫幫我吧，我要求不高的，一室一廳，採光好，別的沒有要求的了。”
這麼聽來是簡單。
可沒有要求便是最高的要求了。
方檀單純，並不知道舒妮有多難應付。
可裴初淮知道。
從球場出來，裴初淮去送方檀，車上有些異於往日的安靜，方檀緊張地摳手指，猜想是自己做錯了，不該冒失地答應舒妮要幫她找住處。
裴初淮本不想責怪方檀的。
可思來想去，總不好讓她得罪了周今衡那麼個人物。
“妮妮那個事你聽聽就好，千萬別當真。”
裴初淮語氣夠好了，卻還是讓方檀心尖一顫，“……好。”
她連為什麼都不問。
只要是裴初淮的話，她都聽。
“你怎麼不問我原因？”可反而是她這個樣子，卻讓裴初淮無奈，“你不用這麼小心，我是因為喜歡你才追你跟你在一起，別聽納蘭姐那些亂七八糟的話。”
從他這種紈絝子弟嘴裡聽到喜歡二字。
方檀多少是不信的。
經紀人也提醒她了，跟裴初淮這種公子哥兒玩玩可以，在他喜歡自己的時間裡儘量獲取更多的好處，那便是將他這點喜歡發揮到極致了。
別的千萬不要妄想。
畢竟他今天可以喜歡她，明天就可以喜歡另一個。
他們的喜歡飄忽不定，沒有忠誠可言。
“我沒有，我只是看舒小姐好像很著急，才自作主張，你不讓我插手，那肯定是有你的原因。”
這麼說看似很大度又懂事。
卻讓裴初淮感到一陣索然無味，“因為妮妮住在周今衡家裡是周家定的，她要搬出來不僅要跟周奶奶商量，還要讓舒家知道，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解決的，如果兩家人都不同意，你卻擅自找了房子讓她住，豈不是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他在這麼說，是好心替方檀考慮。
這事看似只是舒妮搬出來這麼簡單，後面牽扯得更多是兩家人的事情。
更何況，最近裴初淮又從家裡聽說，舒家竟然想讓舒妮嫁給周今衡。
-
太長時間沒有這樣面對面坐在一起了。
蕭琛已經忘了上次是什麼時候，但大概是因為周今止。
後來周今止不在了。
他們幾個跟周今衡便再也沒有了同一張桌子吃飯交談的機會。
周今衡一隻手握著茶杯，手置放在桌面上，身子稍稍側著，並沒有正眼去看蕭琛，“我這麼突然約你，有沒有耽誤你的時間？”
蕭琛：“倒沒有，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嗎？”
“舒妮這段時間是不是經常跟你待在一起？”
周今衡自認自己的口吻沒有任何問題，不是在責問，只是簡單地詢問，並沒有別的過多的意思。
可聽進蕭琛耳中，卻成了另一層意思，“怎麼，是我照顧得不好？舒妮最近是跟我在一起，因為做飯打掃的阿姨有事情來不了，這點賀助理告訴你了吧？”
“她跟你在一起，你都跟她說了什麼？”周今衡目光聚焦，這下子才有些審判的意思。
他到底是要比他們大幾歲，又從小在周家工作。
在他們還在飆車玩鬧的年紀，周今衡早早便取得了不小的成就，不光是年紀，是他身上獨有的氣魄和壓迫感，總要蓋過別人一頭，“我回來以後她就性情大變，跟我走的時候一點都不一樣，連課也不去上了。”
“最近舒妮是翹了課，可這都是她的自由。”
“她正是上學的年紀，這算是哪門子的自由。”
並沒有因為周今衡的問題而感到冒犯，蕭琛輕咳了幾聲，又劃開了一絲慘白笑容，“二哥，你之前也是這麼管著今止的，你也想讓舒妮有今止那樣的下場嗎？人生是她自己的，別人過多插手，才會適得其反。”
提到周今止，周今衡面色微變，“既然你沒有跟她胡說什麼就好。”
“我的確沒有說什麼。”蕭琛給了周今衡心口一刀還不夠，又用言語補上了一刀，“可妮妮跟我說了，說她不想被你管著，也不喜歡你假正經的樣子，她不想住在你那裡，早就想搬走了。”
周今衡不語。
蕭琛：“我想你應該尊重她，畢竟她已經是個成年人了。”
回到車上。
周今衡坐在駕駛位上，久久沒有動彈，不知多久過去，黃昏落了下來，金燦燦的夕陽光照在臉上，灼燒、發燙，讓他想起了周今止。
也是在同樣的夕陽下，今止坐在副駕上，對著周今衡說了跟舒妮同樣的話，“這個家裡只要有你一個人優秀不就夠了？我吃喝玩樂，我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你別管我啊，誰要你管了？！”
屆時周今衡還不沒到而立之年。
他跟周今止是雙胞胎兄弟，他不忍心看著他那麼頹廢墮落，才會將他帶上車，帶回家裡關起來。
在關門前。
周今止望著他，失望又憎恨，“我寧願你不是我哥哥，你一點都不懂得尊重人，也一點都不尊重我想要的生活，我再也不想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