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今衡一向是鐵打的身體，年少時一邊顧及著學業，一邊還可以分神參與家裡的工作。
哪怕是那個時候，他都沒有病得像今天這樣嚴重。
醫生來打了針，交代了注意事項。
賀崇焦急等待著舒妮的回電，電話打了，微信發了，可都石沉大海，沒有迴音。
周今衡的燒沒退，身邊必須要有人。
賀崇可以留下，可他想，周今衡應該更需要舒妮才對。
再次打了電話過去，這次舒妮沒有再拒接，卻一反常態的冷漠，不等賀崇吭聲，便直接道：“賀助，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不想過去。”
“……舒小姐。”
“小叔叔病了應該去找醫生，不是找我，我很忙，沒有時間，抱歉。”
彷彿都回到了原點。
回到了舒妮剛住到壹號院的時候，她又用那樣調侃又附帶著距離的稱謂來叫周今衡。
瞬間便讓賀崇明白，她跟以前不一樣了，不是給顆糖哄哄就好的小姑娘了。
可這麼多年來。
周今衡的苦和無奈只有他這個助理知道。
有些周今衡說不出來的話，賀崇想自己或許告訴舒妮，再替周今衡挽回一下。
“舒小姐，我知道你跟周總之間出了一些問題，但周總只是不善言辭，他對你的感情從來沒有變過，之前……他不想讓自己身上那些東西影響到你，才會那個樣子。”
這些話由賀崇口中說出來便令舒妮更為心酸。
不管周今衡心裡的感情有多濃烈，可她沒有親耳聽到他說，沒有親自感受到，那就是不作數的。
如果真的愛，又怎麼可以連表露心意都做不到。
要在一起的是她，要分手的他，遲遲放不下夜夜失眠的是她，她不想再做一直前進的人了，她的前進，換來的只有周今衡的後退。
這樣的感情，不公平。
“他什麼時候能親口跟我說這些？”
舒妮忽然反問了句，接著不等賀崇開口，便結束通話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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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今衡病重期間，迷迷糊糊醒來，周圍卻空無一人，身體不再感到沉重，彷彿已經在逐步恢復中。
他活動手指，卻又使不上力氣，不知多久過去又再次昏厥。
這次在昏迷裡，明顯感覺到了有人在身旁忙活著走來走去，額頭的毛巾被換下，脖頸處也被擦拭了一遍，手被抬起來，被一雙小手握著。
熱度在掌心膨脹，他掙扎著想睜開眼睛，可怎麼都做不到，身子輕下來，便將這當成了一場夢。
換下了周今衡額頭的毛巾，看了眼時間，天就快亮了。
舒妮不想繼續留在這裡被人發現，再過幾天學校放假，她便要前往片場進組新戲，這裡的一切，包括人，都將成為過去。
今天這趟來，是她於心不忍，是她心軟，到底是沒辦法將這個人從心底裡真正刨去，這或許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做到，但她可以消化。
整理好了房間，舒妮坐在周今衡身邊，輕輕幫他蓋好被子，水杯中倒入熱水。
走到房門前，她沒有再回頭。
就要離開這裡時，不知想到了什麼莫名便走到了廚房，開啟冰箱下層的抽屜，果不其然，裡面堆滿了無花果口味的冰淇淋。
周今衡相信有一天舒妮還是會回來，來吃她喜歡的冰淇淋。
舒妮在冰箱前站了很久才離開，那些冰淇淋，她一口也沒有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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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組前舒妮又跟蔣辭這幫人聚了一次。
幾人像是約定好的，絕口不提有關周今衡的事情，倒是蔣辭，著急忙慌要給舒妮介紹新男朋友，他是好意，舒妮笑著婉拒，並沒當回事。
來到京州跟他們再見，是一件好事。
不管怎麼樣，舒妮都是打心底裡將他們認作是好朋友，堪比親人的存在。
晚上便整理好了行李。
天一亮便要出發。
舒妮本想早點休息，門卻忽然被敲響，隔著貓眼看去，竟然是那位許久不見的父親。
開啟門，四目相對，他鬢白的白髮好似多了些，可看向自己的眼神仍然是那般憤怒。
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天，他竟然還沒消氣。
一踏進房門，便指著舒妮大罵：“你是翅膀硬了，給你打電話也不接，叫你回家也不回，你想幹什麼？”
“我想你離我遠點。”
舒妮更是半點不客氣，轉過身若無其事地做著自己的事情，她對父親早已失望透頂，如果可以，她寧願是孤身一人。
“你現在馬上就跟我回家去，家裡不是養不起你，需要你去拋頭露面當戲子嗎？你就是成心想氣我是不是，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好吃好喝供著你，家裡哪裡對不起你了？！”
又是一樣的話。
每次發生矛盾，他總是說這樣的話。
“我是人，不是小貓小狗給口吃的就可以的！”舒妮一眨眼，淚水奪眶而出，“我想要的東西，你這個做父親的從來沒有給過我。”
“從小到大，你想要什麼我沒有給你，你那些無理取鬧的要求家裡哪次沒滿足你？你有沒有想過，就算是你的父親我也沒有義務要天天圍著你轉？”
舒妮滿眼失望不解，“母親去世才多久，你就讓那個女人住到母親的房間用她用過的東西，如果不是年紀小，我早就想離開那個家了。”
走過去開啟房門。
舒妮指著門外，“我不想再看到你，也不想再回到那個家，我的死活，用不著你管。”
“我怎麼會有一個你這樣狼心狗肺的女兒，這些年養你疼你，你就只念著你母親的好！”
走之前，他留下了帶來哄女兒曲奇餅乾，那是隻有港城才有的，舒妮小時候很愛吃。
看到這東西，舒妮忍不住發笑，“爸爸，我被鋪天蓋地罵的時候，你是帶著你的小兒子去迪士尼玩了嗎？”
“……”
那個男人揹著人，一聲不吭。
“難為你，一家人去玩還有空打來電話指責我。”
門被倏然摔上。
房內又安靜了下來。
寂靜無聲。
舒妮坐在沙發上，用袖子一把擦過眼睛，面板被牽扯著，又疼又溼，眼淚溼潤了掌心，她卻咬著牙，不讓哭聲擴散出來。
她知道，從今以後想要的一切都需要自己拼的頭破血流去搶，父親沒有了，周今衡也沒有了。
她有的只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