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趙總去送貨,曉樂一直在店裡待到我下班。晚上,曉樂,趙總,曉飛我們四個一起吃了個飯。

這我才透過他們的嘴得知吳雨桐就是我來這家店之前那個被曉飛弄走的咖啡師,從這離開後又回了七步,難怪她對朵朵姐的態度那麼冷漠。大概是聽說曉飛辭職了,才又回來試圖賣些東西。

吳雨桐是洪真濤最虔誠的信徒之一,她在七步洪真濤並不給她開工資,甚至不承認她是七步的員工,她一切經濟來源都靠賣紅酒和咖啡豆賺提成。

儘管如此,她依然把洪真濤當成神一樣敬仰,走到哪都把七步跟洪真濤掛在嘴邊,就彷彿七步咖啡是她自已家的生意一樣維護。

我猛然覺得這姑娘有點可憐,像是任勞任怨守在渣男身邊的女孩。拼了命付出,連點認同都得不到,卻還是那麼義無反顧,也不知道她到底是重情義還是真的傻。

七步讓我有種很微妙的感覺,洪真濤無論怎麼看都是個獨斷獨行,企圖一手遮天的自私老頭。卻有那麼多人跟打了雞血一樣拼命追隨他,為什麼呢?

就因為他能忽悠?曉飛也一樣能忽悠,曉飛教出的那些徒弟卻並沒有這麼尊師重道,反倒回來踢曉飛的場子,差別在哪?

趙總說七步像個邪教,我腦中閃過一道光,宗教,曉飛跟洪真濤最大的區別就是宗教。

曉飛是個極度放飛自我的人,一個自由主義者是不會被宗教束縛,也不可能創造宗教的。

而洪真濤給那些信徒們的是信念,是明確的方向,就算有諸多錯誤,仍舊指明瞭一條路。

在這個時代裡,宗教的力量前所未有的衰弱,無論是佛教,道教,天主教,還是新教,神佛對於新時代的年輕人來說是無稽之談。

那麼問題來了,曾經人們信奉宗教,信奉民主,信奉平等。可如今的世界,神出了問題,民主出了問題,平等也出了問題,人們要信奉什麼?心中的寄託又是什麼?

沒有方向,是當代所有年輕人內心深處都面臨的問題。不管表象上被世俗價值遮蓋成什麼樣,都依然有那麼一片致命的空洞,不斷自我質問,為什麼?去呢?怎麼辦?對嗎?

洪真濤跟七步就是宗教,信徒們不會去質疑的宗教,只是這宗教如其他信仰、寄託一樣,似乎也開始出問題了。

我是個信奉相對自由的人,自由的最大問題是度。神,民主,平等,都在自由之內,度在哪?

如果有明確的規定,就不是真正的自由。但如果沒有明確的規定,自由便是罪惡。

叢林法則,社會達爾文,甚至獨裁,種族歧視,通通都是自由。所以我信奉的自由是相對的,是更大尺度,卻有明確底線的自由。

我相信自由會給人答案,人們已經在神,民主跟平等裡得到了答案。從叢林法則,社會達爾文,獨裁,種族歧視裡得到了答案。

它還將繼續給每一個人答案,無論你要往哪走,你要怎麼選擇,它終有一天會告訴你,為什麼?怎麼辦?對麼?而相對自由給每個人的答案都將是不一樣的。

午夜夢迴,我曾試圖幻想未來世界的理想國是什麼樣的。我猜它大概是無國界的,是自由的,依然有民主,依然有平等,依然有宗教。

只是他們各自區分,如這時代的年輕人喜歡志趣相投的小圈子,喜歡冒險的人跟喜歡冒險的人聚在一起,喜歡安穩的人跟喜歡安穩的人聚在一起,信仰宗教的人跟信仰宗教的人聚在一起……

成熟的人們設定尺度,規則,底線,用詳盡的條款保障各自信奉追逐的東西不走向極端。

成長的人們遊走在各處,去看他們想看的天地,去了解他們想了解的人間。而所有人在一套統一的人類底線法律下,活在各自舒適的區域裡。只不過我不知道會不會有那一天,自已能不能看到那一天。

飯桌上趙總給曉飛介紹了幾家新開的咖啡館,讓他準備去面試,自然都是用趙總原物料的店。

這是做貿易的人不成文的規矩,給自已參與建設的咖啡館,用自已信得過的咖啡師是雙贏的買賣。一方面能穩固客戶,掌握動向,一方面賣了人情。

七步也做這樣的事,給招聘的咖啡師聯絡招人的咖啡館。洪真濤還給它取了個名,叫“吉林市精品咖啡聯盟”。

只不過這個掛著地區名,聽起來相當正規,相當團結互助的“吉林市精品咖啡聯盟”裡,大多數都是在七步學咖啡的洪真濤信徒。

索性,招學徒的事我也拜託給趙總。一個理由是我對吉林市的咖啡圈並不熟悉,不想給自已招來七步這樣的瑣事。

另一個理由是我懶,不想去做那些麻煩的面試,提那些無聊的問題,來判斷一個人的人品如何?性格如何?忠誠度又如何?就當做是我幫他原價賣了五袋五穀粉的報酬吧。

曉樂當時心情很好,跟我們大談未來。他依然不想以酒莊的形式做生意,對於他這種從事無數副業的投機商人來說,那太無趣了。

所以他想自已開個店,白天做咖啡館,晚上做酒吧。精品咖啡跟精品紅酒都賣,做員工股份制,所有員工全部持股,做全吉林最高階的店。

讓所有進來的客戶直接體驗比賽級的服務,全程一對一到一對四的面對面服務,按比賽流程簡化,從準備,暖杯,製作,講解,出品…..全部植入。

定期做咖啡分享會和紅酒品鑑會,把逼格和專業化做到最高。講到激動處,他直接邀請我跟曉飛來幫他弄白天咖啡館的部分,甚至極為細緻地談到股份與分紅的具體數字,和這家店的風險率跟預期回報值。

喝到一點,各自散去,我與曉飛在路邊打車,他問我:“曉樂說那玩意靠譜麼?我咋聽著虛頭巴腦的呢?”

我說:“他說話你聽一半留一半就行,我相信他真這麼想過,也相信他真有這本事,但是不相信他真會這麼幹。一個做供應商都覺得無趣的人,讓他親自到客戶端開家店只能更無聊。他才不是老陳那種做技術的人,曉樂跟趙總都是生意人。”

曉飛撇撇嘴:“我也覺得他說得太飄了,沒啥能落地的東西,但是要真有這麼家店我倒是還真有興趣。”

曉飛這麼說我倒還頗感意外,我本來覺得咖啡對曉飛來說不過是種能泡妞的謀生手段,如此看來,在他放蕩不羈的心裡對咖啡還是有執著的。那張滿不在乎的皮囊下,想必也藏著很多不為人知的樣子。

可能是喝完酒後在計程車裡晃的,付完錢下車時,我腦子渾了一下,居然對司機說:“慢走,歡迎下次光臨!”

才說出口,我便反應過來不對,我跟司機都在車裡愣了一秒,情形太尷尬,我只得馬上下車,關上門扭頭就走。

穿過馬路,我正要上樓,身後停了一輛白色路虎。我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結果發現副駕駛是吳禹佳,駕駛位坐的居然是個年輕男人。

我真喝多了?懷著這樣的猶疑,我猛揉了兩下眼,才發現自已沒看錯。

吳禹佳從車上下來見到我反倒很高興的樣子,本來板著的臉上瞬間喜笑顏開:“呀!狗博!你咋才回來呢?”

我對眼前的場景有些懵,機械地回答她:“我跟朋友喝酒來著。”

吳禹佳回頭嫌棄地揮了揮手:“趕緊走吧,慢點開,大半夜的再嘚兒呵地把誰撞了!”

年輕男人打了聲招呼便走了,吳禹佳見車開遠,皺著眉頭點了根菸:“哎呀媽呀,可愁死我了!抽根菸再上去!”

我小心翼翼地問了句:“啥情況?”

吳禹佳瘋狂地撓了一陣頭,就著那根菸開始了吐槽模式。那個年輕男人是她高中同學,因為家裡拆遷了幾套平房瞬間變成了富二代。

用吳禹佳自已的話說,這年頭,知識能不能改變命運不知道,但是拆遷是真他媽能改變命運!

上學的時候因為他家庭條件一般,還在村子裡住平房,大家都不太願意搭理他。

那時候就只有吳禹佳對他還算正常,普通朋友那樣維繫著。畢業之後家裡一夜暴富,跟所有鄉村暴發戶一樣,先買金鍊子再買貂,買完路虎買夾包。

原來那些同學對他的態度突然天翻地覆,時不時就續同學情,講哥們義,甚至還有很多姑娘明著投懷送抱帶著身份證把自已灌醉。

他覺得這些整天圍在他身邊的人虛偽,噁心,所以內心異常空虛。一邊花些小錢請他們吃喝,一邊對他們吆五喝六,當成狗一樣對待,有意去羞辱這些人。

有幾次他找吳禹佳吃飯出去玩,吳禹佳都用直播當藉口搪塞掉了。吳禹佳不大喜歡這樣的人,仗著自已有錢二五八萬的,想把人玩弄在股掌之中。

她自已是個磊落的人,不喜歡離得遠點就是了,沒必要把人當成狗,作賤別人也作賤自已。

誰想吳禹佳略顯冰冷的態度更讓他著迷了,他認為只有吳禹佳是好人,從前沒錢的時候沒看不起他,現在有錢了也從不恭維他。

所以他對吳禹佳的態度很特別,總是給她買這買那,總是在她直播間刷禮物,總是邀請她出去吃喝玩樂。

吳禹佳雖然覺得這人是個有受虐傾向的抖M,但時間久了也有些過意不去,今天下播之後便跟他出去吃了頓飯,兜兜風。

他跟吳禹佳說了自已長久以來的心路歷程,講到動情處還跟吳禹佳表了白,希望吳禹佳跟她結婚。只是這套霸道總裁包魚塘的橋段對吳禹佳來說非但一點都不浪漫,還極度噁心。

男孩言簡意賅,哥有錢,你跟我結婚,家裡錢愛咋花咋花,你高興就行。

吳禹佳也言簡意賅,哥是T,不喜歡男的。

男孩更言簡意賅,哥知道,哥不在乎,只要跟哥結婚,只要不找男的,女的隨便你找,錢隨便你花。

一路這樣的硬核對話直至把吳禹佳送回家,也就造成了吳禹佳臉上極度嫌棄的表情,和我眼中過分詭異的場面。

空虛,這是時代標配,跟有錢沒錢無關,都是一如既往的空虛。為了排解空虛人能做到什麼地步?不久之後吳禹佳給了我答案。

這個一心想娶她回家的男人在吳禹佳無數次殘忍拒絕後,沒有迴歸正途,反而漸行漸遠。終日在KTV鶯歌燕舞,點遍所有小姐的臺,最終愛上了一個多少錢都不肯出去跟他睡的小姐。

我說不好有底線的小姐算不算好小姐,但他覺得一個不愛他錢的小姐一定是他該娶的小姐。

因此,在這個小姐身上花了大把鈔票和精力之後,他打動了她,一度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誰知在兩家見過面,定好日子,連酒席都安排好,彩禮都收完後,戲劇性地反轉發生了。

有底線的小姐辭掉了陪酒的工作,打算婚後老老實實做個全職太太,對他也是越來越好。

他倒覺得這個女人變了,到最後還是愛他的錢。三十萬的彩禮退了一半,花十五萬買了場鬧劇。

傷心欲絕的他再也沒有去過那家KTV,而是換了另外一家繼續尋找下一個能讓他不再空虛的小姐。

吳禹佳嘴上說當初跟他訂婚,然後白拿十五萬彩禮好了。但我們都知道,不要說十五萬,一百五十萬彩禮吳禹佳也還是會言簡意賅地讓他滾。

西餐廳那邊,朵朵姐離開不久,劉俊熙實在頂不過老張地胡攪蠻纏,也辭了職。曉飛找了新工作,店裡也來了學徒,只是營業情況在這麼大的人事變動後,逐漸走向死亡的邊緣。

老張沒有把我弄出來做店長,也沒有開除我,因為她先被老闆娘辭掉了。這事情發生得無聲無息,沒人知道經過。

七月初的一天,老闆娘突然一大早出現在店裡,之後就再沒人見過老張了。

我在這家店從沒見過一次老闆,聽其他人說,老闆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除了這家西餐廳,還同時經營著很多家餐飲,這家店是他順著潮流腦子一熱開的。開業初期來過幾次,再就不曾問津,全權交給老張打理。

老闆娘的年紀比老張稍小一些,氣質上更像是普通的主婦,全然沒有富貴人家夫人的金貴。

她本職工作的性質跟張清源差不多,也是半年上一次班,一次打半年卡。跟老張不同的是,她沒什麼自已的主意,也沒什麼脾氣,甚至自已去做服務員,點單傳菜收桌子,永遠是一副親善的樣子。

閒下來時,她與我聊過些這家店的種種。出乎我的意料,她毫不避諱地展露自已是個外行人,不懂餐飲行業,也沒有任何生意經,就只是心平氣和地與你討論,向你詢問。

她來店裡的第四天,帶來一名新店長,是個與我同歲的胖姑娘。巧的是,這姑娘雖跟我不熟,卻也是老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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