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高晞月43
“臣妾的位份在這，減半也是夠用的。只可憐了婉答應，份例低，還得顧著下人的用度，日子難過了。”
她平日裡也就和蘇綠筠、陳婉茵來往多些，剛巧二人都住在鍾粹宮。
某日晞月探望完綠筠走出鍾粹宮正殿的暖閣時，發覺婉答應不僅好久不來同她一起看畫，甚至都不來綠筠這一起說話了，便轉道去找她。
見到來人，婉答應的大宮女順心沒忍住抱怨起了這事。
宮裡炭火減半，最末等的答應最先受難。為了節省暖手爐子用的炭火，婉答應已經不怎麼出門了。
“貴妃娘娘，”婉茵難堪地低下了頭，順心見主子窘迫，但還是得硬著頭皮上，“主兒不是不念著您。”
“可我們的份例本就少，燒火盆都不夠用的，哪裡顧得上什麼手爐子腳爐子呢。”
“外面的天漸漸冷了，實在是不便出門。”
順心心裡難受，婉答應從來沒受過寵，也不像儀貴人有主子娘娘時時賞賜。
不算上到現在還在潛邸的海答應，家底是最薄的便是她們了，內務府雖未為難，但也不好過。
“其實純嬪娘娘仁厚，主兒要是去說了，她定然不會不管。”
婉答應一嘆，開了口，“可純嬪娘娘尚在禁足，三阿哥不在身邊又見不著，天天念著，人都憔悴了。”
“我，我節省些也不是不能過，不必驚動她。”
晞月見她兩隻手侷促地絞著帕子，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樣，當即一拍胸脯，“這事包在我身上。”
“順心，去給你主子把手爐，腳爐什麼的都點上。你們自已的屋子也別冷著，都點上。”
事不宜遲，她回到鹹福宮換了身衣裳就想直接去找琅嬅說這事。剛巧王欽來傳話，皇帝晚上要來。
她在是去找皇帝還是找皇后的選擇上猶豫半刻，還是叫茉心去翻出件素淨的衣裳守株待兔等皇帝來。
皇后節儉本是好事，但她為了以身作則居然連二阿哥的人手都削減，這讓晞月懷疑起了她的精神狀態，還是找目前看起來稍微靠譜點的皇帝吧。
“純嬪妹妹要照顧三阿哥，她的份例動不得。阿哥，公主那的人手和炭也少不得。”
晞月抬頭瞥一眼皇帝，自已提醒一下子算是盡責了，他素來表現的對二阿哥這個嫡子十二分的看重，怎麼也不關心關心他的身體狀況。
“臣妾願從自已宮裡撥出些炭火給她過冬。”
皇帝神色不滿，不說這是皇宮，他還以為是哪家剛穿上絲綢衣裳的富戶呢，用炭都要斤斤計較。
“撥來撥去像什麼樣子，況且你又有寒症受不得凍。”
他拉起晞月的手，用大掌包住。
“還好，不算冰。”
“王欽，去告訴秦立，宮裡炭火份例照舊，太后、皇后、貴妃，還有阿哥格格們那的再加一倍。”
王欽應下，對著身後一個面生的太監低語幾句，他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晞月見他面容清秀，舉止落落大方，倒有些像方平的氣度，不由多看了兩眼。
皇帝順著她的目光，笑道，“看什麼呢？”
“皇上，方才出去的公公也是您身邊伺候的？我怎麼好似沒見過。”
王欽賠笑道，“那是奴才不久前新收的弟子。”
“他幹活利落，心思又耿直忠順，剛好合他的名字，進忠。奴才見他伺候的用心，便給他一場造化，讓他近身伺候皇上。”
“進忠？這名字常見，我記得你還有個弟子叫李玉，一雅一俗，還真有趣。”
方平的名字倒是正好介於雅、俗之間。
精緻的菜餚一道道端上，皇帝動了筷子，晞月也放鬆下來，終於可以好好吃飯了。
“進忠公公，還未恭喜您大喜。”
方平遞過一個不起眼的布袋，“一點心意，不求公公替鹹福宮美言。”
“只要在必要時，幫些微不足道的小忙便是。”
“喲，方平公公客氣。”進忠接過，袋子很有些份量，他笑得別有意味，“不過有進保在，似我這樣蠢鈍之人能幫的，他不是都能幫嗎。”
方平面色不變，在寒風侵肌的冬日，面上仍舊是春風般和煦的微笑。
“進忠公公實在自謙，進保，也得請您多多提攜。”
這個進忠不簡單啊。
當初自已在內務府廣收人心，他和進保皆受過自已的恩惠，但態度卻截然不同。
同時被選入養心殿，進保能被李玉收為徒弟，已經是前途光明。進忠卻直接攀上了李玉的師傅，皇帝身邊的第一人王欽，心機何等深沉。
“照理來說，像方平公公這樣有心思的人，怎麼就偏偏朝著鹹福宮使力呢？”
進忠的神色有些詭譎。
“方公公若是把力氣用到對的地方，別說我的位子，說不定能跟王欽打擂臺呢。”
對的地方，方平嘴角微微上揚，這裡不就是對的地方。
見他在自已面前毫無掩飾地表達出對王欽不屑，方平有些驚詫。
“人各有志，我沒有進忠公公這般的凌雲壯志，只一心侍奉主子便是。”
“貴妃娘娘對我恩深義重，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只望進忠公公在必要時，能幫襯一二。”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 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被眼前穿著蟒袍的男子帶著些理直氣壯的信任模樣刺痛，又想起高晞月方才在皇帝面前暗中為方平開脫，進忠覺得胸口湧上一股鬱氣，忽然冷笑一聲。
放著能進養心殿的榮光不要，像只被圈養的狗一樣縮在鹹福宮，對著年輕貌美的主人搖尾巴，他以為沒人能看出他的貪圖嗎？
他不信鹹福宮裡的貴妃在知道了一個低賤、骯髒的太監對自已生了愛戀之心後，能對方平一如往常。
方平或許一個好用的奴才，是一把好用的刀，但貴妃能隨時換個奴才，隨時能棄他於不顧，去選一把更趁手的刀。
高晞月注意到了你看她的眼神嗎？你敢讓她知道你在心裡怎樣褻瀆她嗎？你為她撐過傘嗎？她有在落魄時握緊過你的手嗎？
他在心裡嘲諷著，詛咒著高晞月和方平，另一個的身影卻漸漸浮現在他眼前。
魏嬿婉，你負了我！
他控制住即將失控的表情，擠出一個微笑。
“方公公好意，我收下了。希望日後您和貴妃還能這般……情深義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