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高晞月44

重獲聖寵的嫻嬪得了幅皇上親筆題的字，歡喜地囑咐內務府的人，將寫著慎贊徽音這四個字的字幅做成匾額，恭恭敬敬地懸在延禧宮的正殿。

阿箬等延禧宮的宮人在如懿失寵時被剋扣份例，節衣縮食了數日，一朝得意便有些張狂。

想起先前內務府的秦立送來的香包都縫製的鬆鬆散散，連裡面的白花丹粉末都給了次貨。

這香包還是皇后賞賜叫合宮的人佩戴的，如懿只說不計較，能用就行。可那是主子拿到的還能用，分到下人手裡的壓根沒法佩戴。

新仇舊恨，阿箬帶著人朝著內務府走去。

“大姒嗣徽音，則百斯男，這字真是好意頭。”

皇上下令恢復各宮炭火供應後，皇后也放寬了對嬪妃衣著的管束。

前來長春宮和皇后說話的金玉妍今日便塗了香脂，撲了薄粉，一身耀眼的玫瑰紅，雖只繡著簡單福字紋樣，袖口和領口卻都織著一層薄薄的米珠，別出心裁，頭上奪目的纏絲點翠金飾襯得她容色灼灼。

皇上自然是愛這樣的美色的。

琅嬅有些黯然，這樣奢華的打扮不合她的意，皇上卻喜歡。

二人正閒聊，素練悶著一張臉進來，見榻上坐著的皇后和嘉貴人，擠出笑容行了一禮。

玉妍挑眉，“喲，素練姑姑這是怎麼了，誰敢惹我們皇后娘娘身邊最得意的人生氣？”

素練見琅嬅也是一副好奇的神色，忍不住開始抱怨。

“還不是嫻嬪的那個陪嫁阿箬，一塊匾額也值得說嘴，眼皮子淺的東西！”

阿箬？

金玉妍摩挲著手裡的暖爐，意味深長一笑。

“奴婢今日去內務府取些好皮子，打算給二阿哥做些毛領手套什麼的，還沒進門就聽見阿箬聒噪，說什麼皇上獨賞親筆題的慎贊徽音的匾額。”

素練的聲音越來越高，又陡然降了下去。

“她說那個音字就是嫻嬪和皇上的姻緣所起，說皇上待嫻嬪如何如何與眾不同。”

姻緣所起。

琅嬅攥緊了手中的帕子，當初選秀時她差點錯失福晉之位，這一直是她心頭的一顆刺。

“呦，這阿箬還真是輕狂。”玉妍不屑一笑，“但這份輕狂說不定是正是嫻嬪喜歡她的地方呢。”

“阿箬說的若不是主子的心裡話，嫻嬪怎麼會如此縱容。”

玉妍轉頭對著素練道，“何必在意這些胡話，且等著她的下場。”

她轉頭看向皇后，“皇后娘娘，您忘了？這阿箬還冒犯過貴妃呢。”

“她當時為了替嫻嬪爭寵屢次犯上，皇上責怪下來的時候，嫻嬪立馬就把她丟在一邊。”

“內務府人多口雜，這話不知道被多少人聽了去，這樣輕狂行徑只會招致禍患。嬪妾看著，嫻嬪未必會保她。”

她的話語輕飄飄地傳入在場另外二人耳中，素練眼珠子一轉，有了主意，皇后也露出了個笑容。

很快，阿箬那番“與眾不同”的話語便傳遍了六宮，宮人們紛紛議論著嫻嬪的榮寵。

“聽說宮裡，只有嫻嬪娘娘有這樣獨一無二的待遇呢！”

這話自然也飄進了鹹福宮，不過方平在遞上著話時，還捎帶著事情的前因後果，背後傳話之人，以及一壺煮好的，熱氣騰騰的甜奶茶。

雲珠也查出了此事，沒想到被他搶了先，便在一旁補充些細節。

奶茶香甜濃郁，晞月喝完一杯便要第二杯，方平不讓。煮這茶用的是上好的藏茶，十分提神，喝多了今晚別想閉眼。

晞月看向雲珠、茉心求救，卻見二人一臉贊同。只能擺擺手，無奈地讓她們拿去分了。

方平貼心，但管的也太嚴了，偏偏他佔理，連她貼身的大丫鬟都認可他的“管束”。

還有雙喜，這個沒骨頭最早變節的。見他正歡歡喜喜地拿了些闊口的茶碗來分奶茶，晞月更是氣惱，從一旁的盤子裡撈個蘋果朝他扔去。

“就你動作快。”

雙喜穩穩接過，冬日的水果也算是稀罕物了，能上貴妃桌子的更不是凡品。

他笑嘻嘻地行了個扭捏的禮逗在場的人開心，“謝娘娘賞賜。”

眾人都笑了起來，暖閣裡暖意融融，屋外的寒風吹不進絲毫。

“難怪皇后給我送了個吉林將軍進貢的玄狐皮，又給六宮諸妃都送了厚禮，送的時候還說什麼入了宮都是一樣的姐妹。”

“我還以為她是因先前節儉炭火惹皇上不快一事表態呢，原來是要把嫻嬪架在火上烤。”

不過她已經有了一件皇帝賞的玄狐皮做的衣裳，皇后的這條用來做什麼好呢？

茉心喝了一小口奶茶，說到：“聽說嘉貴人，儀貴人她們去求著要皇上的御筆，去了好幾次呢。”

晞月思來想去，還是沒想到這條皮子的去處，懶洋洋答道，“和字比起來，還是狐皮實惠。”

除了沒有字，這兩個貴人位份的得的皇上小賞賜可比嫻嬪多。

皇帝還是那麼奇怪，不給如懿實用些的，淨在這些吃不了，用不了的事情上做名堂。不過他們從潛邸就開始這樣，或許是她這個俗人領會不了他們的境界吧。

流言越演越烈，漸漸地，當初如懿才是皇帝選中的嫡福晉一事又被翻了出來。

這自然不是皇后的手筆，沒人比她更希望這事被徹底封存。

方平、雲珠時刻注意著宮裡的動向，幕後之人的身影浮現——嘉貴人。

這不是個讓人意外的答案，先前的猜測被證實，茉心突然開始唉聲嘆氣。

“唉，本來還說有嘉貴人在，宮裡提到‘心直口快’的好歹有兩個人選。嘉貴人時不時還鬧些笑話，咱們娘娘好歹不是最缺、最直的。”

“現在好咯，人家深藏不露，到最後只有咱們主子快人快語，宮裡日子難過啊。”

晞月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後來越琢磨越不對勁。

這丫頭是不是在說她缺心眼？

流言不斷蔓延，皇帝去了一趟慈寧宮，回到養心殿一口氣寫了十一幅字帖恩澤同沐六宮，連廢棄的景仁宮都有。

如懿的獨一無二變成了人手一份。

鹹福宮的題字是滋德合嘉，晞月看這內務府的人把它掛上去，覺得這字其實平平無奇，只珍貴在是皇帝親筆。

聽聞翊坤宮的題字是懿恭婉順，這的確符合諸瑛一貫的表現，可惜她看不到了。

她逝去才一月有餘，但宮中已經生了好幾次紛擾，一切諸瑛曾存在過的痕跡似乎都已經消散。

“要是哲貴妃還在，她定然會喜歡這個題字。”

方平側目，晞月平日和哲貴妃沒什麼來往，怎麼念起這個。

難道她以為皇帝是個顧念舊情的有心人，還還記掛著哲妃，才選了這幾個字。

他當即想開口撕下皇帝的深情面具，但想起進保告訴自已的訊息，還是作罷。

方平微微搖頭，是與不是，她很快就會知曉，自已也不必多嘴。

不過他也沒預料到，皇帝會這麼快用行動證明，他不止走出來哲貴妃離去的陰影，還將孝期的規矩踩在腳底。

當晚，鳳鸞春恩車帶著濃郁香甜的氣息在宮道上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