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任何理由去怪她們,也沒有理由去生易清川的氣。

因為這完全是自找的。

明明是悶熱的下午,路在野覺得自已手腳冰涼,像是墜入了冰天雪地中。

真是……笑話。

他的一生就是笑話。

就連在自已引以為傲的魅力上,仍然比不過別人滿分試卷。

路在野雙手顫抖。

*

秋天溫度變化很大,白天可以穿短袖,晚上冷風吹,涼颼颼。

即便如此,酒吧內,仍是有眾多穿著顯身材的薄衣人群,他們在燈光音樂和酒精的帶動下,感受不到冷。

那是酒吧大廳。

越往裡走,是卡座和包間。

長長的走廊被深紫燈光籠罩,音樂聲漸漸小了很多,也帶來了不少曖昧的氛圍。

“老闆今天過來了,正在裡頭喝酒呢。”

“我一直以為老闆是三十多歲的啤酒肚男人,沒想到還是一個沒出學校的男大學生,人的參差,羨慕死了。”

“看身上的衣服品牌,應該是個富二代少爺,關鍵人長得好帥,每次進去送酒都不敢看他。”

“下次讓我來,我敢看。”

……

路在野倒在沙發上,他面容緋紅,眼神已經被醉意佔據,很迷離。

他沉默著一瓶接著一瓶倒在酒杯內。

紅酒、白酒、甚至是各種顏色的酒。

在茶几上,不少空酒瓶橫七豎八倒著,可路在野完全沒有停下的跡象。

路在野看著眼前的天花板,他用力眨著眼睛。

明明他喝了這麼多的酒,眼前已經還是旋轉有了重影,路在野的大腦依舊清醒。

他好像能聽到耳邊尖銳的瓶器打碎聲音、路家駿的破口大罵、老師同學對易清川的驚歎,以及……

今天下午何聽晚說的話。

壓死駱駝的往往是最後一根稻草。

可笑的是。

壓死路在野的,僅僅只是對話。

很奇怪,路在野覺得自已就是生活在別人的比較下。

那是永遠的第二。

小時候是路君遠。

長大後是易清川。

他也努力過,可為什麼……

路在野眨巴眼睛,眼眶酸澀,卻如同乾涸的河水,擠不出一滴眼淚。

在酒精的作用下。

路在野好像又回到了以前。

他拿著自已奧數金獎獎狀喜滋滋回到家裡,推門看過去,是爸媽對路君遠誇獎。

“君遠真不錯,這次考試得了全市第一。”

“別驕傲,現在才高二,再接再厲。”

路在野遠遠看著他們和睦的畫面,他覺得自已這張小小的獎狀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還是說了。

“媽……你看我。”

小路在野盡力伸手,試圖獲得他們的關注。

這是他日日夜夜熬夜做題的成果。

他以為自已能和他哥一樣,爸媽會毫不吝嗇對他說:“小野真棒,不要驕傲哦。”

可是沒有。

他們只有一句“嗯”,以及回憶過去——

“我記得這個時候,君遠好像都拿到國際數學獎了。”

路在野縮回了手。

高中路君遠保送,大學國外進修,海歸回來繼承家業……

而一次次被冷落,等到柳淮書願意回頭看他的時候,路在野早就變了樣。

與其成為他們憋屈的第二,他還不如自暴自棄得徹底,壞的透爛。

路在野閉上眼,那控制不住的回想一點點在他潰爛的傷口扎的更深,他呼吸急促,明明在大口呼吸,卻跟溺在水中那般只有窒息。

他抓著心口,身上的運動服早就皺巴巴的。

“砰!”

路在野手中的酒杯落地,杯中殷紅的液體浸染地毯。

他蜷縮著。

情緒的反撲能折磨死人。

路在野提起那點清醒的神志,有氣無力拿起不遠處的手機。

他眯著眼,從一串通話記錄中,盡力去看到熟悉的名字,然後撥了出去。

那邊很快就接了。

“路哥。”謝澈清亮的聲音傳了過來,“今晚有活動?我現在還在訓練。”

路在野憋了半天的火終於有地方發了。

“我***,你這麼玩老子是吧,我**,**,你小子完蛋了,你**這段時間小心點,**最好別出宿舍……”

喝醉酒的路在野哪管素質不素質,有什麼話全部往外吐,各種不堪入目的辱罵讓人聽得一愣愣的。

“***,你敢耍老子,你要好好慶幸別讓我看到你,小心我把你埋了!”

“我的錯,我的錯。”謝澈被罵蒙了,立刻緩和路在野的情緒,“你現在在哪裡?”

“你的病……”

他還沒說完,對方已經掛了。

路在野攤在沙發上,四周死寂。

隨後,他繼續爬起來,開了一瓶酒,繼續喝。

他不知道自已又喝了多少瓶,已經到了噁心反胃的程度,路在野仍然報復性不停灌。

“砰。”

路在野撐著身體看著面前,他笑了。

真是醉了……

出幻覺了,看到那個最討厭的人。

易清川一入門就聞到房間內濃重的酒味,掃過眼前混亂的茶几,和喝的爛醉的路在野。

他沒有說話,感受到路在野手臂的冰涼,脫了外套給他套上。

直到把人強行拉出去,易清川的眉頭從來沒有舒展開來。

路在野原本大腦混沌,被冷風吹過後,他有了還在現實的感覺。

他甩開易清川的手。

“幹架啊。”

路在野哪怕在醉酒狀態,他依舊是無法掌控的刺頭。

“回去。”

“回哪去?”路在野嗆他,“現在還有能接納我的地方嗎?”

“你不要一副關心我的樣子,要不是董阿姨,你**死在外面我還巴不得敲鑼打鼓,我討厭你,我恨你。”

路在野的情緒又再次湧上來。

現在的他毫不掩飾吐露對易清川的惡意。

“你為什麼要出現?你不在,我完全可以過得更好,可是你來了,你做一個完美的學霸,老師愛、同學羨慕就好了。”

“為什麼一定要招惹我,一定要讓我不自在,我哪裡錯了?你究竟討厭我什麼,我改就是了。”

路在野歇斯力竭。

風很大,呼呼往路在野身上吹,掀起了路在野的頭髮還有搭在路在野身上的外套。

易清川走上前。

路在野退了半步。

易清川動作遲緩了一下,依舊上手把路在野身上的外套扣上,一排排紐扣整整齊齊,把人捂得嚴嚴實實,扣好後,他退到原來的位置。

“你什麼也沒做錯。”

路在野不聽,低頭對付身上外套的紐扣,現在他站都站不穩,更別說把釦子全部解開。

“路在野。”

易清川喊他一聲。

路在野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他靠著電杆不知不覺蹲著,手上動作粗魯,到最後煩了,要暴力扯開。

下一秒——

路在野的頭被一雙手強行抬起,對上易清川的眼睛。

很多人的眼眸色很多是深棕色,但是易清川是極少的純黑。

直視別人就帶著先天的攻擊性,在他身上那種平靜的氣質渲染下,很多時候有種安撫作用。

路在野腦袋嗡嗡,他呆看著易清川,對方的嘴唇一張一合。

只是。

世界靜了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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