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易行說道:“那也不能由著他們作弊。我們去找府衙,府衙不行就去找布政司提刑司,總有能管的地方。”

王世符還是不動,孟易行已經站起來,又被江雪村拽下,他說:“你先聽王兄把話說完,不要著急。”

王世符說道:“其實我也不能確定以往鄉試有沒有人靠作弊中舉,只是據我猜測那裡是賣作弊用品的。”

孟易行說:“可我們白天去看了,確實有點可疑,如果不是作弊那還是什麼呢。”

“眼見為真耳聽為虛,萬一官府真的帶人去查了,結果什麼都沒查出來,你把人生意攪黃了,到時候你賠得起錢嗎。”

孟易行一時語塞。

江雪村說道:“有理有理,咱們不能這麼衝動。就算要做,也要拿住他們的實際證據。”

其實這裡王世符有個私心,他可以基本確定那家筆墨店就是在暗中售賣作弊之物,只是不能確定開了多久,也不能確定有多少人靠這些東西中舉。如果孟易行貿然去報官,查處了便罷,要是什麼都沒查到,最後一定會連累到自已,所以改口否定。

三人吃完飯回房歇息。

次日王世符沒有出門,而是在房裡溫習書籍。江雪村也難得安靜一日,和孟易行一起看書。

在眾多期盼和激動的情緒中,鄉試開始。

考官需要提前兩天進入貢院,然後封鎖,不允許出入。而鄉試共有三場,每一場考三日,考試期間除了如廁,其餘時間都要待在號舍裡。

這些號舍低矮逼仄,累了只能側躺在板上休息,民間也戲稱它們為“鴿子籠”。考生們就像一隻只困在籠中的鴿子,只等考試結束,一飛沖天。

第一場考四書五經的經義,即對這九本書內容的理解。第二場考詔,判,表,誥一道,由內容來判斷考生是否有做官資質。第三場則是考經史時論和策問,讓考生談談自已安邦定國的見解。

考試結束後由受卷官把卷子收上,然後交給彌封官糊名,再由謄錄官統一謄錄編上序號,經對讀校對後交給主副考官審閱。

接下來便是令人煎熬的等待期了。

從考試結束到放榜,貢院外都會圍著一群人,眼巴巴的等著桂榜上出現自已的名字。

之所以叫桂榜,是因為鄉試在秋天,正值桂花飄香的季節,因此也有人管這個桂榜叫“貴榜”,一中即貴是也。

孟易行江雪村也在人群中,從早到晚等著,跟其他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誰也沒心思在這時候去交什麼朋友。

原本按規定會有專門的報喜人把中舉的捷報送到生員手裡,同時也會送到他們家裡。但這畢竟是讀書人入仕的重要一關,除了住在蒼胡府的人,其餘人怎能安心在旅舍等著呢。

是以他們乾脆圍在貢院外,等待放榜。

孟易行心情忐忑不安,蹲在路邊看著將來有可能成為同僚的秀才們,說道:“雪村,你有把握嗎……”

江雪村說:“當然,憑你我二人的才學,何愁不中?”

話是這麼說,心裡也有點打突突。不過他性格要強,裝作一副淡定的樣子,反過來還安慰孟易行。

孟易行素知他性子,要真是十拿九穩,他也不會跟自已一樣蹲在這守著了。當下說道:“你我二人結伴而來,要是都能中舉,雙舉人結伴而返,那才是美事呢。”

江雪村朝人群裡張望,問道:“王兄呢,怎麼不見他?”

“他不敢來。”

“也是,都第四次了,與其在這看著貢院心裡發堵,不如在酒樓裡等捷報。”

不知何處刮來一陣風,送出一陣濃郁的桂花香,與之同來的還有一隊官兵。隊伍正中間有一人手持黃卷,神色恭敬,走到貢院的桂榜前停下。

等待的人群突起騷動,紛紛看向那個手持黃卷的人。因為他手裡拿的,是這些人的未來。

黃卷緩緩在榜上鋪開,一行行人名映在眾人眼裡。

江雪村孟易行屏氣凝神,一時間竟不敢走上前看。生員們圍在桂榜下,把眼睛睜到最大,嘴裡默唸自已的名字,努力在幾尺長的黃絹上尋找。

“我中了,我中了!”忽有一人大喊,接著便是接二連三的歡呼聲。

“我中舉了,我中舉啦!”

“中了,中了!”

和歡呼聲並存的,還有一聲聲絕望的嘆息和無力的哭泣。只不過人們從來都只能聽見勝利者的歡呼,而看不見失敗者的眼淚。

江雪村孟易行心裡的淚更不會有人看見。

桂榜是沒有他們的名字。

甚至都沒有姓陶和姓孟的。

他們落舉了。

良久,孟易行開口:“算了,三年後再來吧。”

江雪村眼睛死死地盯著桂榜,彷彿沒聽到孟易行說的話。

孟易行拍拍他肩膀:“你沒事吧!”

“怎麼會是他,竟然是他……”

“你說什麼,什麼是他?”

江雪村突然抓住他胳膊,把孟易行嚇了一跳。只聽他說:“你看到了嗎,解元和亞元的名字。”

“解元是馬家起,亞元是陸同,怎麼了?”

“馬家起,陸同……竟然真的是他們,解元亞元竟然真的是他們……”

孟易行不解:“你到底在說什麼,你不會傻了吧?”

江雪村收回眼神,恢復平靜,把孟易行拉到個僻靜處,說道:“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說的,我跟那個陸同喝過一次酒。”

孟易行恍然:“我想起來了,你說那個陸同說自已能穩中亞元?”

“沒錯,你覺得一個人再有學問,能保準自已中舉嗎,還穩穩的是個亞元。”

“也許人家就是有這個本事呢。”孟易行嘆道。

“不是!”江雪村語氣堅決,說:“如果解元不是馬家起我還不會懷疑了,偏偏解元就是他!”

“這又有什麼關係?”

“因為那天晚上,陸同和那兩個姓劉的說了,這次鄉試有提刑使的堂侄參加,陸同說自已不敢想解元,但能中個亞元,你現在明白了嗎?”

孟易行想了想,倒吸一口冷氣,又吐了半口,說:“不會吧,你是懷疑他們作弊?”

“如果不是,憑什麼陸同說得這麼準!”

“這……”

“這裡人多眼雜,我們先回去找王世符。”

二人剛抬腳,就聽身後一人說道:“不用了,我已經來了。”

王世符耷拉個腦袋走過來,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他已第四次落榜。

“王兄,你不是在酒樓等報喜人的嗎?”

“如果我有喜,我還會來這裡嗎。你們兩個也落榜了?”

“是的。”

王世符笑了,笑容裡說不出的苦澀:“沒關係,你們還年輕,三年後再來吧。收拾收拾東西回去吧。”

“且慢!”江雪村攔住他說:“王兄,你就不覺得這次鄉試中舉的名單有問題?”

王世符意味深長地看看身後桂榜,然後說道:“這裡人多,回去說。”

古香酒樓老闆見三人一臉沮喪就知他們落榜,安慰了幾句,並說他們如果回去沒盤纏的話儘管開口。

三人向老闆道謝。住在酒樓裡的,楚州來的二十多名秀才一個沒中,他們當中已經有人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江雪村說道:“王兄,不能讓他們走,我們一起去申訴。”

“現在不是時候,等明天他們參加完鹿鳴宴再說。”

鹿鳴宴於鄉試放榜的次日舉行,由舉子們向考官和內外簾官拜謝,同時也是為舉子們餞行。因宴會上歌《詩經·鹿鳴》篇,故此得名。

江雪村攔住同鄉秀才們,告訴他們中舉人名單有作弊嫌疑。眾人將信將疑,王世符則說鹿鳴宴過後去探探陸同的口風,先不要輕舉妄動。

孟易行不以為然:“如果真是陸同作弊,這麼大的事他怎麼可能承認,不管誰去了問都不會問出什麼的,我看你別白費力氣了。”

王世符說:“你不瞭解,此人不學無術,嘴上也沒什麼把門的,明天晚上咱們做個局,把他灌醉,不怕他不說。”

次日晚,鹿鳴宴結束,王世符在飯店擺下一桌宴席,向陸同和劉家兄弟道賀。

孟易行因為陸同沒見過,貿然前來恐惹他起疑,所以和王世符一起的只有江雪村。

王世符叫了幾個青樓女子陪酒,並暗中花錢買通她們,要她們趁陸同酒勁上來後配合他套話。

陸同並劉家兄弟滿面春風地走來,王陶二人含笑相迎,少不了一通誇讚和吹捧。

三人剛剛中了舉,正在興頭上,對讚美的話哪有拒絕的道理,被陶王二人捧得飄飄然,欣然入座。

陸同頗好色,一進門就注意到了王世符叫來的三個女子。三女得了王世符的吩咐,和他們挨著肩坐下,極盡逢迎之能事,把三人樂得合不攏嘴。

酒過三巡,陸同和劉家兄弟醉意已濃,說話也越發放肆起來。期間陸家家丁來找他,陸同摟著香軟玉體哪捨得離開,當即把家丁喝斥回去。

王世符笑說:“所謂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三位此後鵬程萬里是不在話下了,日後發達可不要忘了小弟。”

陸同醉眼迷離地說:“你放心,將來我中了進士當了官,一定忘不了兄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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