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我初來涼州的時候,一心想著為朝廷守住治好這座邊關重城,我不怕得罪人,也不怕別人怎麼議論我,這份心到現在也沒變。”吳碩看著月光粼粼的石羊河面說道。

涼州已經封城,街道上也有官兵捕快巡邏,百姓們不敢出門,西域商客被集中在南城東西兩街,霎時間涼州變得異常安靜。

“吳大人對朝廷的忠心明月可鑑。至於這件案子,也不必太憂慮了,這不是已經找到趙天然他們了嗎,接下來我相信趙捕頭能找到那夥匪徒。”傅東留認識吳碩以來,從沒聽過他說這樣的話。他哪敢輕易和上官交心,只能說些不鹹不淡的話來搪塞。

“光忠心又有什麼用,當官不是隻靠忠心。古往今來有多少忠臣直臣,可他們的下場如何呢,他們的忠心也不過就是這水中月。”

“波”的一聲,一塊小石子被吳碩踢入水中,蕩起層層光暈,水中月亮倒影像被揉皺的忠臣心。

傅東留不知該說什麼,在他身後站著。

“東留啊,這個案子如果辦砸了,我的仕途也就到頭了,你我此生恐怕也難有再見之日了。”

“原來他是擔心這個事!”傅東留心裡有數,便說道:“案子固然難,但還沒到絕路,大人不必灰心。”

“你有什麼突破點?”

“暫時還沒什麼發現,不過現在涼州城都封了,那夥人逃不出去城去,如此兇徒,只要留在城裡,不怕不露出馬腳,總有抓住他們的時候。”

“已經封城兩天了,什麼也沒查出來,再這麼下去,那些西域商人要鬧了。”

傅東留也覺得總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但眼下亦無良策。

“孫遠明一向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好不容易有這樣一個機會,他是不會放過我的。”

傅東留心頭一跳,試探性地問:“不會吧,孫知府怎麼會……大人是不是想多了。”

吳碩冷笑:“每一個來涼州貿易的商人都要向官府交商品稅,這個稅本該是由理番司收取然後轉供國庫,可孫遠明卻另外徵稅,尤其是針對西域商客,孫遠明賣給他們商引,西域商客不僅要有通關文牒,還要憑商引才能在涼州交易,每一引他敢賣上萬錢。我仔細檢視過涼州府過去幾年的稅收,再和孫遠明上交國庫的稅錢對比,你猜結果如何?”

“結果如何?”

“除去理番司的,涼州府每年給朝廷的稅大概在兩百五十萬到三百萬錢之間,可是這些稅中,根本不包含孫遠明設定的商引錢。”

“大人的意思是,這些錢……”傅東留不敢再說下去。

吳碩接著說道:“我幾次向朝廷上奏,可總是石沉大海。這次的案子如果辦不成,我的下場不會多好的。”

石羊河水緩緩西流,發出如篳篥般的嗚咽聲,在邊城裡聽來尤為淒涼。

“去那間倉庫看看吧。”吳碩帶頭前走,說道:“東留啊,如果抓不到那些人,你這個捕頭是肯定幹不成了,到時候可能還會問罪於你,你覺得你那些同僚會給你求情嗎。”

傅東留笑說:“不知道,我也不指望他們能給我求情,大不了捕頭不幹了,在城裡找份活幹,未必就沒有當捕快掙得多。”

吳碩微微一笑:“你今年二十幾了,成親了嗎。”

“二十八了,還沒成親。”

“是眼光太高吧。“

“我哪敢挑人家,都是姑娘挑我。”

“要不是出了這麼檔子事,用不了多久你就是巡捕司的司正,人家還不搶著把閨女嫁給你。”

二人走到倉庫門口,吳碩說道:“這就是發現趙天然他們的倉庫了,我們的捕快在裡面搜了半天,什麼也沒搜到。你要不要進去看看?”

“其實當我知道趙天然他們在這裡被發現的時候,我就已經悄悄的來看過了,確實沒什麼發現。”

“原來你還一直關注著。”

“不把這幫人抓住,怎麼對得起我們死去的兄弟,還有那三個沙遲人。”

這時一隊巡夜的官兵走近,喝問二人身份,見是通判吳碩,忙向他賠禮。吳碩說了幾句關心他們的話,與傅東留各自離去。

涼州封鎖的第三日,理番司已經快安撫不住西域商人,找到知府孫遠明,質問他到底要封到什麼時候。

孫遠明要立即解封,遭到吳碩趙長利拒絕。

孫遠明大怒:“從三個沙遲人被殺到現在幾天了,你們都幹什麼了,人人沒抓到,錢錢沒追回,現在還要封城,這事如果傳到朝廷,我們還有什麼臉在這當差!”

吳碩說道:“孫大人,賊人很可能還在城裡,如果現在解封,他們逃之夭夭,那就永遠抓不住他們了。”

“你說得輕巧,對方什麼底細你們都一無所知,用什麼抓?”

李繼可補充說:“最重要的,那四千兩白銀的窟窿怎麼補。那幾乎是我們涼州府庫的全部家當了。到了年底我們拿什麼給朝廷交稅?”

趙長利說道:“幾位大人,只要抓到匪徒,錢應該能追回來,請再給我一點時間。”

“你還有什麼辦法?”李繼可問。

“我想再審審趙天然他們,也許會有突破。”

李繼可孫遠明面面相覷,前者問道:“你覺得你兒子有問題?”

“這個我需要再審問,請各位大人再給我一點時間。”

“一天,就一天,明天天一亮涼州必須解封!”孫遠明不容推脫地說道。

趙長利立刻到巡捕司突擊審問趙天然。

他之前吩咐過,不準趙天然等四人離開房間,吃喝全由人送進去,並安排人把守。

“我要審問趙天然,你們先退下,沒我的命令不許人靠近。”丟下這句話趙長利進門。

趙天然經過一天休養,氣色已經好很多,見父親一臉嚴肅,已經猜到十之八九。

“看來你都恢復了。”趙長利問。

“就是餓了幾天,吃點東西就好了。我現在還不能出去?”

“不能。”

“我們都不能?”

“是的。”

“你是來審我的?”

趙長利不否認。

“爹,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們了,你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究竟是你不放心,還是上面當官的不放心。”

“天然。”趙長利語氣變軟,終於像一個父親對兒子說話的樣子:“你從小就是個乖孩子,也從小就不會說謊,那天把你們救回來,我問你問題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在撒謊。”

說到這他故意停下,希望兒子能如實的回答他。

“你到底想問什麼。”

“他們究竟是什麼人,現在到底在什麼地方,你跟他們又有什麼關係,綁架你們勒索官府的目的是什麼,我不相信僅僅為了錢。”

“你一下問我這麼多,我該從哪回答呢。”趙天然笑說。

“我希望你一個一個回答!”趙長利語氣又變回堅硬。

“我不知道他們究竟是什麼人,也不知道他們在什麼地方,跟他們更沒什麼關係。”

“這裡只有你我父子二人,你不用擔心被別人聽見什麼。”趙長利耐著性子問。

趙天然沉默片刻,抬起頭凝視父親,緩緩說道:“爹,你想不想當巡捕司司正。”

趙長利一愣:“這跟案子無關,不是我要問的問題。”

“你只要回答我想不想。”

趙長利亦凝視兒子,他發現趙天然好像變了,已經變得連他也有點看不清。

“能升遷固然是好的。”

“好,有你這句話就可以了。你什麼都不用問,什麼都不用管,那個吳碩也不用管。用不了多久,你就會是涼州府巡捕司的司正。”

“你什麼意思?”

“爹,我剛剛告訴你的都是真話,我的確不清楚他們到底是什麼人,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在什麼地方,而我本人跟他們也確實沒什麼關係。我只能告訴你,你什麼都不用做,只要靜觀其變,聽從知府大人的命令即可。”

趙長利雙眼一眯,追問他道:“你到底什麼意思,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等你當上司正以後,一切都會明白的。”趙天然又補了一句:“爹,我們是父子,我不會害你的,信我一次。”

“我要是不答應呢。”

“我想不出你有拒絕的理由。”

“理由就是你們給我設套,連我親兒子也要騙我。”

“爹,我不會騙你,其實這件事背後很複雜,在你沒有成為司正之前,我不能跟你說太多,不然你可能會有危險。”

趙長利想了想,說“你憑什麼確信我能成為司正,據我所知,司正的人選已經上報了,是傅東留。”

“傅東留已經把案子辦砸了,他絕不會成為司正。”

“那又為什麼是我。”

“我還是那句話,到時候你自然就會知道了。”

第二天,涼州城四門開啟,恢復出入。西域以及中土商人陸續離開,沙遲國商隊因為還沒有抓到兇手,仍然留在城裡。

吳碩走在街上,看著分往東西方向去的行人,知道自已這條路也算走到頭了。感懷之際,見東門圍著一群人嚷嚷,守城官兵在高聲喝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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