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鏢局的總鏢頭陸地聲走了過來。

陸地聲和二劉年紀相仿,十幾歲就進入振友鏢局,和劉友成一起走鏢,不知經歷過多少風雨,是劉友成最信任的人之一,也是鏢局上下,除二劉外最讓人尊重的人。

陸地聲以一手長槍成名,是鏢局這一行業內有名的人物,在西北武林也是排得上號的。他成名以來,只要是他保的鏢,基本不會出岔子。這不單單是仰仗鏢局的名聲,更靠他自已的實力。

“當家的,剛剛那個人是要託鏢嗎?”

“老陸,你來得正好,我跟老劉正在商量要不要接這趟鏢,你幫我們參謀參謀。”

劉掌櫃把剛剛的情況說了,陸地聲想了想,說道:“當家的,說實話,我覺得這個人很可疑,這趟鏢我們還是不接的好。”

劉友成拈鬚不語,劉掌櫃說道:“老陸,這個人的確有些可疑,但是咱們幹鏢局這麼多年,可疑的人還見得少了嗎,以前我們也不是沒保過人,他不過就是個不肯說出真實姓名的胡人而已。”

“他說要去京城章懷齡那,章懷齡可是堂堂宰相,又怎麼會和一個胡人有關係呢。”

“這些大人物跟誰有沒有關係也不是我們能想透的,老陸你有點過於小心了。”

“此人一直閃爍其辭,始終不肯透露真實資訊,據當家的觀察,身上還有傷,我猜他多半是為躲仇家才要我們出手送他去京城。”

“也不是沒有可能,這種情況咱們也遇到過。老陸你忘了,兩年前也是這麼個情況,那人要去洛陽,託我們護送,那次是你老陸親自保的鏢,路上跟人交手兩次,結果安然無恙的把人送到洛陽。這次我看沒什麼不同。”

“上次是上次,每一次的情況不一樣。”

“你就是太小心了!”劉掌櫃笑說。

“小心駛得萬年船,當家的,咱們鏢局開了這麼多年,不就是靠小心謹慎嗎。”

劉友成說道:“一個胡人,能得罪什麼厲害角色,如果是西域人,又怎敢在中土逞兇撒野,我覺得這趟鏢可以接。”

“既然當家的說可以接那就接吧,什麼時候動身?”

“他說入夜之前會來找我們,老陸,這趟鏢我想辛苦你和老王一趟。”

他口中的“老王”是鏢局的副總鏢頭,也是鏢局的老人了,和劉友成等人關係也是非同尋常。

“好,我這就去和老王說一下,去準備準備。”

“還是我親自跟他說吧。”

劉友成正準備去找王副鏢頭,卻見劉正羽走進屋,說道:“爹,讓我也去吧。”

“去哪?”

“跟陸叔王叔一塊去京城啊。”

劉友成臉色一變,說道:“你偷聽我們說話?”

劉正羽笑道:“沒有,就是剛好路過,聽說你們要送一個胡人去京城,還要陸叔親自去,我也想跟去。”

陸地聲說道:“小羽啊,這次保鏢可能會有危險,你還是不要去了。”

“陸叔,咱們哪次保鏢沒有危險啊,就我都跟人交過幾次手了,再說有陸叔和王叔在,憑你們倆一杆長槍一把大刀,誰敢動咱們。”

“可這次要保的不是一般人,你還是留在家穩妥。”

“老陸,就讓他跟你一塊去吧。他既然不想這麼早接手鏢局,那就讓他多走幾趟鏢,好好體會一下我們振友鏢局的基業有多麼來之不易。”

陸地聲拗不過他們,只好同意,但他提了個條件,那就是把人送到京城之前,劉正羽一切都得聽他的。

劉正羽滿心歡喜的答應,劉友成讓他去叫王副鏢頭,來這一起商量。

陸地聲擔憂地說:“當家的,崆峒派幾位在涼州結的仇人還沒找到,涼州最近又不大太平,我跟老王走了以後,你們一切要小心。”

“放心吧,這個我自有分寸。我已經讓鏢局裡的兄弟這段時間多注意點,你們放心去好了。”劉友成心裡升起一股暖意,到底是並肩作戰幾十年的兄弟,要不是這次託鏢人比較特殊,劉友成也不想讓陸地聲去。

他之所以那麼迫切的想讓兒子接班,無非是想讓自已這幫老哥們能歇一歇。

王副鏢頭和陸地聲看法不同,他極力贊同劉正羽跟他們一起。眾人在一起商議這趟鏢的護送人選,最終決定讓陸王二人帶著劉正羽,以及三名鏢師走一趟。

按照易郎王的要求,劉友成安排的三人是鏢局裡的好手,不僅江湖經驗豐富,武功更是鏢局鏢師中的一流。

日暮時分,易郎王如約而至。

他什麼也沒帶,仍是那一身打扮,臉色看上去比午後又蒼白一點。

劉友成給他介紹了保他的六人,易郎王仔細打量六人,目光最終落在年輕的劉正羽身上,顯得很不信任。

劉友成說道:“易先生,這是犬子,別看他年齡小,他也是走過幾趟鏢的,武功也還過得去。”

易郎王還是有點不相信,說道:“你們鏢局的高手都在這裡了,就他們六個?”

“是易先生你自已要求的啊,你說不要太多人,除了犬子,其餘五人算是我們鏢局的精銳了,即便易先生有仇家,我想一般的仇家我們完全可以對付。”

“那好吧,振友鏢局名震中土,吾信你們便是。”

“易先生準備何時動身,可要裝扮一下?”

“不必裝扮,現在就走。”

“且慢!”劉友成忽然叫住易郎王,笑道:“易先生,此去京城路途遙遠,一路上顛沛流離的,對你的傷恐有妨礙,我這裡有上好的金瘡藥,不如給你敷了藥再走。”

易郎王大吃一驚,不可思議地問:“爾等如何得知吾身上有傷?”

“你的傷口應該已經潰爛了,我是聞出來的。”

易郎王看劉友成的眼神裡多出一絲尊敬,然後由陸地聲帶著他進裡屋敷藥。

易郎王脫下外衫和包裹傷口的布條,只見他後背右肩有一處傷口,長有三寸,周圍面板果然潰爛化膿。

陸地聲只看了一眼心頭就升起老大疑惑,他傷口周圍浮腫發白,像是被水泡過,對此人的來歷越發好奇了。他說:“易先生,你的傷口情況比較嚴重,需要把爛掉的肉挖除,然後才能敷藥。”

“需要多久?”

“不會耽誤太久,但你需要忍一忍。”

易郎王一咬牙,說道:“好吧,有勞陸總鏢頭。”

陸地聲一邊取刀具一邊問道:“敢問易先生是為何人所傷,我看傷口形狀像是刀劍所致。”

“不錯,是被刀砍的。”

陸地聲有心套他話,漫不經心地說:“好在傷口不是很深,位置也不是致命的,看來易先生是有把握逃走的,還是說對方刀法不精?如果是後者,那我們這趟鏢也不算太難。”

“不,他們很厲害,吾的人都被殺了。”

“易先生還有同伴,有多少人啊。”

易郎王不願多談,只說:“陸鏢頭還是替吾用藥吧。”

陸地聲戲謔地說道:“易先生總得讓我們知道你是哪裡人吧,否則我們走一趟鏢連託鏢人是哪裡的都不知道,傳出去豈不成了業內笑話。”

“吾乃夷郎人。”

不多時,陸地聲和易郎王從屋裡走出。易郎王向眾人道了謝,陸地聲又拿出幾瓶藥給他,路上需要更換。

眾人早已收拾妥當,只等易郎王發話。

按照易郎王的要求,這一趟鏢不帶鏢旗,所有人身著便裝,越平常越好。他想以最快的速度到京城,劉友成親自挑了七匹快馬給他們,又囑咐了幾句,隨後上路。

出了涼州城東門,天邊最後一抹夕陽餘暉陷入城郭,城外萋萋芳草霎時黯淡無光。陸地聲下意識地回望,夜色將臨的涼州頗有些蒼涼。

這條路他不知走過多少次,很少有今天這樣強烈的,想要多看幾眼涼州的想法。

和他並馬而行的王副鏢頭覺出些不對,問道:“怎麼了老陸,有心事?”

陸地聲搖搖頭,說道:“不知怎麼的,我心裡總覺得不踏實。”

劉正羽原本走在所有人前面,這時放慢速度,和陸王二人走在一起,笑道:“陸叔,你是太久沒走鏢了吧。”

“也許吧……”陸地聲無奈地笑笑。

劉正羽催馬上前,和其餘三位鏢師說話,易郎王走在他們中間,默不作聲。

王副鏢頭皺起了眉,他與陸地聲相識大半輩子,不知一起走過多少趟鏢,深知這位好兄弟的本領和經驗。這麼多年來,只要是他覺得不踏實,那必然會有事發生。

他說:“你向來不會無緣無故有這種感覺,是不是擔心城裡的情況。”

“城裡什麼情況?”陸地聲有些恍惚。

“這段時間涼州不太平,咱們臨走的時候你不是也和當家的說了,我們走以後要他小心一點,你不會都忘了吧。”

陸地聲嘆道:“是有些恍惚了。”

“其實你也不用過多擔心,雖然我們倆走了,但是鏢局還有鏢師,況且我們和那些兇徒素不相識,更談不上什麼仇怨,他們也不會對鏢局怎麼樣。”

“你忘了崆峒派的那幾位了。”

“小羽不是讓傅捕頭見過他們了嗎,也畫出兇徒畫像了,我想官府自有處置。”

陸地聲忽然壓低嗓門,說道:“咱們這趟保的人,多半和城西被殺的七十九個夷郎人有關。”

“不會吧?”

“我剛剛給他換藥的時候套他話來著,他說他是夷郎人,先前始終不肯說出自已來歷,身上還有傷,你不覺得可疑嗎。”

“怪不得你心事重重的,原來是擔心這個。”

易郎王回頭看看二人,說道:“二位鏢頭,我們可不可以走快一點。”

王副鏢頭說:“當然可以,不過今晚沒地方住,我們得露宿了。”

“這個沒關係,只要早點到京城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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