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寺裡有武僧,不會有事,多謝王爺,告辭。”

說罷,林舒踏著滿地金芒朝下山的路走。

走了幾步,她又盈盈回眸。

真心實意的笑,讓光潔面龐看起來比先前明豔不少。

“王爺是個好人!”

主僕兩的纖細身影很快消失在層巒疊嶂中,想起上回跟到白雲寺還是酷寒冬日,謝臨淵心裡同樣開闊不少。重生玄妙,世間浩渺,居然有一個和自已命運相同之人,無疑能大大消減那份壘在心裡的不踏實和孤獨……

“嘖!好人!”

一戎不知道從哪裡竄了出來,搖頭晃腦,長吁短嘆。

“爺!小的懷著無比遺憾的心情稟告,您沒戲了!”

“……”

好端端的心情沒了!

剜他一眼,謝臨淵轉向一海。

“你跟去看看吧,別跟太近被發現,白雲寺的武僧什麼水平,我們清楚。”

“是。”

一海眨眼消失。

他們沒想到的是,這個無意的小安排,後面竟掀起軒然大波!

年前帝后蒞臨祈福,讓白雲寺的香火更加鼎盛。

闊綽添了三百兩香油錢,林舒虔誠跪在蒲團上,默默望向寶相莊嚴的佛祖。男女想法不同,和謝臨淵猜的不一樣,她並不寄情神佛,但能重活一回,她內心充滿感激——

感激一切可以感激的!

譬如佛祖,譬如玄之又玄的命運。

替遠在北境的父兄求了平安,替母親和嫂嫂們求了順心,又悄悄替踏雪幾個求了姻緣,耳畔傳來裁雲得輕柔耳語:“小姐也替自已求一求啊,不管求什麼都行。”

她跟著林舒一道長大,很清楚從前的小姐有多自在快活。

現在卻像個耄耋老者寡心少念,她最看不得這樣兒,心疼!

“我什麼都不求。”

雙手合十,認真叩拜。

林舒在心裡說了後面的。

能夠重活已是莫大恩賜,這一世想要的,我自已努力去拿!

“請問是顧夫人麼?”一位圓臉小師傅走過來。

“我是。”

“有位姓溫的施主想請夫人後山禪房一見。”

“是位女施主?”

“正是!”

文芷薇果然來了!

也是,自已同顧承安鬧彆扭回孃家的原因肯定瞞不住,文芷薇得不到老虔婆和顧承安認同,肯定也調查過老虔婆他們對自已的表面看重。若她能說服自已回府,多少能博一些好感。

至於她占卜那些狂言?

林舒半信半疑!

思緒起伏間,小師傅提醒禪房到了。

“奴婢可樂給夫人請安,夫人請進。”

一個樣貌平實的僕婦開門出來,林舒不知道是不是自已對文芷薇有先入為主的不喜之念,總覺得這個可樂的福禮行得不甚標準,屈膝一瞬上肩是歪的上半身在搖,要放在世家大族,她斷做不到頭等一等丫鬟,儀態略欠!

文家縱然遭屠,好歹文芷薇幼年也跟文帝師學過。

難道盡學占卜去了,一點規矩沒學到?

揣著這個念頭,林舒提裙步入禪房。

一進去,錯愕更重——

柳眉深眼的文芷薇坐在八仙桌旁不動也罷,她是顧傑的女人,非要拿喬,勉強算半個長輩。領她們進去的可樂居然也大喇喇坐下,看得打小謹守規矩的裁雲瞠目結舌!

這僕婦忒不懂事,哪有迎客進去自已先坐的道理?

還和主子共坐一桌!

裁雲穩重,假裝沒看到。

用帕子拂了拂長凳,轉身請林舒落座。

“你就是林舒?”

對面的女人梳著簡單高髻,不,嚴格來說不算高髻,更像把滿頭青絲隨意在頭頂綁個團,有點像道姑頭,但又比道姑頭鬆垮,略有一些不倫不類。再是衣著,她穿一件淡藍雲錦裁製的交領長裙,這種裙衫如果非要出門也不是不能,但……

一般女子都會束以腰帶,再在外面披一件廣袖外紗。

如此,既能避免裸露肌膚,行走間又縹緲多姿。

可她——

外紗沒有,腰帶也沒有。

只在長裙處縫上兩根同色長帶,再把長帶一打結,完事了!

心裡默默下了一個“離經叛道”的初印象,林舒淡笑如花。

“正是,前輩……”

“別前輩前輩的,我比你大不了幾歲,我姓溫,溫和的溫,叫我溫芷薇吧!聽說你和顧承安鬧彆扭跑回孃家?既然你能賢惠大度到給丈夫抬妾,怎麼還使小性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你們不是很信這一套嗎,難道不應該柔順受著?”

文芷薇語速很快。

表情更有意思,好像高高在上睥睨著什麼。

讓公公顧傑傾心的,竟是這麼個一言難盡的女人?

“你這人好生不知禮!”

裁雲氣得夠嗆!

都什麼人啊,一上來多管閒事!

“我不知禮?”

文芷薇樂不可支,用下巴點點坐在左手旁的可樂,“看見沒,同樣都是丫鬟,我的丫鬟不管什麼時候都可以坐著,而你只能眼巴巴杵在主子身旁,像條被豢養的狗!你說,究竟是我不知禮還是你們不知?”

“你……”

“既然自詡知禮,你為何給人當外室?”

伸手按按裁雲氣得直抖的手,林舒反唇相譏:“要知道,外室可比妾還低賤!”

“我是被逼無奈!”

文芷薇絲毫不覺得自已的話有什麼問題,“而且傑哥愛我,待我無微不至,我也愛他!當初和袁如眉成婚,都是老太太做主,他沒得選,不得不遵從母命!每個人都有自主選擇的權利,不是嗎?”

新鮮又大膽的話,聽得裁雲目瞪口呆!

林舒亦驚訝!

第一反應是說得挺有道理,但又很快察覺不對。

她在詭辯!

“是,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不管情願與否,侯爺昔日早已選擇我婆母,三媒六聘,正正經經的迎娶。難道他一個男人,不應該為選擇負責?”說到這,林舒起身,“話不投機半句多,原以為前輩約見是有事,看來是我錯了,告辭。”

看來文芷薇不是想勸自已回去,而是想耀武揚威。

愚蠢!

轉身欲走,後面傳來譏誚的冷笑:

“確實話不投機,你們這些人的愚昧我再過幾輩子都理解不了,但是……”

文芷薇一步步走到林舒面前。

一雙深褐色瞳孔跳動著張揚又惡劣的光芒。

“你的詭計,我能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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