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看清

無邊的夜色，席捲華市。在市中心繁華依舊，城市的霓虹燈閃耀出緋色的燈光，將一切照耀著。

人們在這樣的繁華下盡情享受歡愉。

潮溼陰暗的地下室是截然不同的場景。

一具身體幾乎赤裸著躺在骯髒的地板上，面板白皙，讓傷口上流淌著的鮮豔的紅更加清晰，血水已經流到地板上，人還不停地抽搐著。

似乎是痛極了，下意識想要抬手去捂住不斷流血的傷口，但沉重而粗糙的鐵鏈限制了手的動作，不只是手，兩條小腿上也綁著同樣的鐵鏈，讓人無法掙脫束縛，只能囚與這逼仄的暗室。

纖細而脆弱的手又垂了下去，鐵鏈與地面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別掙扎了，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男人將地上那人的動作盡收眼底，才悠悠開口。

“誰讓你出身高貴，又自詡清高地藐視權貴呢？俞汀州，你不就是這骯髒的一員嗎？

我會將你的身份抹去，我會是賀家唯一的繼承人，

你還得感謝我，你不是最討厭這個高高在上的身份，既然這樣，你就滾到泥潭去吧。”

男人越說越激動，甚至走上前，五指抓住那人的頭髮，生硬地將人扯到能與他對視。

在蠟燭微弱的火光中，能看到目眥欲裂的男人的神情。

與之相對的是另一個虛弱不堪，臉色蒼白，眉頭緊皺的少年。

即便痛苦瀰漫全身，仍是目光如炬地看著眼前粗暴的男人，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那是他無比珍惜的人——賀銘，他同父異母的哥哥。

他與賀銘的第一次正式見面，是在賀家，當時父親和母親帶著他走進別墅的客廳，賀銘正從樓梯上下來，也不說話，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下面的一家人。

俞汀州五歲的年紀，還不懂什麼叫察言觀色，天真地打破僵局，眼睛亮亮地抬手指著賀銘，問：“那是哥哥嗎？我要和哥哥玩。”

身旁的父親怔愣了一下，到底是沒說什麼，也不管賀銘如何反應，摸摸俞汀州的頭，說：“去吧，注意安全。賀銘，照顧好弟弟。”

母親溫柔地笑著：“麻煩賀銘照顧一下弟弟，玩累了記得一起來吃飯。”

俞汀州得到准許，小跑著奔向樓梯上的人，輕輕地拉了拉那人的手，問：“哥哥，你陪陪我好不好？”

賀銘嘴角抿成一條直線，儘管只比俞汀州大了七歲，只有十二歲的年紀，卻顯現出成熟的樣子來。

他不敢在父親的面前表現出任何不服從，否則父親便不會在乎他，他始終是這麼想的，但也只有他這麼想。

他對這個後媽的兒子生不出任何喜愛來，扯開俞汀州的手，冷冷地說：“回房間自已玩，我沒時間。”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俞汀州只當他是真的有事，也不惱，只是心裡有些失落，但還是乖乖回自已房間玩去了。

儘管第一次見面不愉快，俞汀州對賀銘的態度也依然熱情，越長大，俞汀州就越想對他好，因為他漸漸瞭解賀銘這個人。

賀銘的母親在生賀銘之後就病逝了，賀岸，即賀銘和俞汀州共同的父親，將小小的賀銘培養長大。

直到賀銘七歲，他的父親遇見了俞芷。

就是俞汀州的母親，賀岸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她，便開始了追求。

賀岸儘管很愛賀銘的母親，但他不可能為了她而獨孤一生，更何況是他遇見了此生摯愛。

賀岸沒有推脫照顧賀銘的責任，並在賀銘母親去世的七年裡沒有與其他人親近，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他當時與賀銘承諾，絕不會因為有了別人的孩子而拋棄他，但賀銘一直陷入憤怒和偏執的情緒裡。

從那天起，賀銘與賀岸沒能平靜地議論任何一件事，賀銘感到憤怒，嫉妒，不甘，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為什麼賀岸不能為了他母親而孤獨終老，況且賀岸已經和母親有了一個兒子，怎麼能再去找別人？！

說白了就是不夠愛母親罷了，他恨上了他的父親。

在八歲這樣天真爛漫的年紀裡，賀銘心裡卻是扭曲地想破壞父親和俞芷的感情。

他不止一次在他們之間挑撥離間，試圖讓他們分開，但都以失敗告終。

那時俞芷已經懷有一個孩子，賀銘理所當然地也恨上了那個孩子。

賀岸早就察覺到兒子的心思。

儘管那只是一個八歲的孩子，他還是有所忌憚，儘量不再讓俞芷出現在賀銘面前，他和俞芷住在外面的另一套別墅裡。

這期間賀銘對他們的恨已經深入骨髓，或許有人就是天生的惡人，見不得別人好。

他開始處處避著他父親，後來他們之間的交流越來越少，甚至幾年都聊不了兩句話。

以至於在賀銘看見五歲的俞汀州時，是驚訝的，賀岸很少來這套別墅，更何況是帶著俞芷和俞汀州。

那時是五歲的俞汀州知道自已有哥哥後，興沖沖地要來找，一家人才又搬回了這套別墅。

一切的一切，都對賀銘無比惡劣的態度做了詮釋。

彷彿只要有了這樣一層原因，賀銘對俞汀州造成的實質性傷害都能一筆勾銷。

至少俞汀州是這樣想的。

所以俞汀州並不惱，覺得哥哥只是有點孤單，多陪哥哥玩，讓他解開心結就好了。

於是這一纏便是十多年，賀銘對他的態度卻是一點不變。

對他甚至沒有家裡的僕人好，俞汀州也只覺得是他還沒有釋懷，盡力地補償著他。

俞汀州捫心自問對他並無虧欠，根本想不到置他於死地的人是賀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