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不要命了
那年的天氣不大好。
剛進6月，就已經下了好幾場大雨，一下就是一整天。
他爸跟著村裡人，天天在大壩邊上轉悠。
據他爸說是叫什麼巡邏，只不過當時的孟楊根本不懂這些。
他只知道好不容易等到雨停了，家裡大人卻還是不讓他出門去玩。
小孩子的苦惱，總是單純又樸實。
被媽媽強行圈在家裡，孟楊只能百無聊賴地趴在低矮的視窗上。
下巴壓在胳膊上，盯著窗外那陰沉的天，他小小的嘴巴撅得高高的，都快要能掛起半瓶油了。
“小楊子，小楊子？”有人從院牆上探出頭來，笑嘻嘻地喊著他的名字。
驚喜的孟楊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圓，倒騰著小腿跑到牆邊，仰頭看著牆上露出的小腦袋：“旺子哥！”
“走啊，出去摸螃蟹去！”鄰居家的李旺比孟楊大兩歲，平時倒是能玩到一起去。
孟楊回頭看了看在廚房那邊忙活的身影，壓低了聲音沮喪道：“我媽不讓……”
“唉呀，好不容易雨才停了。”李旺用胳肢窩卡住牆頭，費勁地騰出一隻手對著孟楊招了幾下，“咱們去抓幾隻螃蟹就回來，肯定不耽誤吃晚飯，你媽發現不了！”
孟楊扭頭又看了兩眼廚房的方向，到底玩心佔了上風，躡手躡腳地貼著牆根溜到門口，把門扒開個小縫，刺溜一下鑽了出去。
“咱們就去村後的那條小河吧？”李旺好像知道村裡人巡邏的路線，並不打算往湖邊上去。
孟楊也沒什麼主意，跟著李旺就往村後鑽。
沒一會兒二人就到了河邊，只往河裡看了一眼，小小的孟楊就有點退縮。
這河跟他印象裡的小水溝，可根本不一樣啊。
平時的那條小水溝，清凌凌的，一眼就能望見底。
也就孟楊腰那麼深的水裡，多的是小魚小蝦小螃蟹。它們根本沒有地方能藏，只等人一彎腰一伸手就能掐進掌心裡。
可眼下……
河面足足有平時的兩三倍寬，水也泛著不見底的黃，顯然是從上游卷下了不少泥沙，奔騰著往洪信湖那邊就去了。
舔了舔小嘴巴，孟楊從旁邊折了節細枝往前一扔。
黃色的河水打著旋，立時把那細枝捲了進去，再也不見了蹤影。
孟楊小小的身子抖了抖，往後縮了兩步：“旺子哥，咱們要不……回去吧？”
“哈，怕了？”李旺挑了半邊眉毛，叉腰低頭看向孟楊。
“我，我沒有。”孟楊嚅喏著想要否認自己的膽怯，“我就是怕我媽著急。”
李旺的頭得意地揚了起來，用下巴對著孟楊：“我就知道你是個膽小鬼！”
“我才不是！”孟楊被他一激，眼眶瞬間紅了，差點就要哭出聲來。
李旺吐著舌頭做了個鬼臉：“小楊子，膽小鬼！”
孟楊的小臉一陣紅一陣白，想要衝到河邊證明自己並不膽怯，可雙腿又禁不住地發軟，腳趾悄悄地在鞋子裡摳了又摳。
“不敢去是吧？你看我的！”李旺笑嘻嘻地搖晃著腦袋，把自己的上衣和外褲脫了個精光，只穿著一條不大合身的褲衩，站在河邊一兩米的地方，作勢就要往下跳。
孟楊嚇得臉徹底白了，尖著嗓子大喊：“旺子哥，不要！”
李旺又吐了吐舌頭，腳底下卻往河水的方向蹭了過去。
卷著泥沙的水從李旺的腳邊拍過，幾滴河水濺在他的小腿上，涼意湧上，讓他不自覺地跳起想要避開。
身子晃了兩晃，李旺的腳底下到底打了個滑，小小的身子朝著河水栽了下去！
“啊！”孟楊嚇得手指尖都白了。
一個身影忽然從旁邊撲出，將李旺摟在懷裡就地翻滾了兩圈，倒在了一片稀泥巴里。
嫌棄地把臉上的泥巴胡亂蹭了蹭，那身穿迷彩的身影拉著李旺站了起來。
“小孩兒，這地方危險，知道不？”迷彩身影氣呼呼地教訓著李旺。
李旺顯然也有些後怕，抹著淚上氣不接下氣：“知……知道，知道了……”
“趕緊穿上衣服，回家！”迷彩身影看李旺哭得慘，心也軟了，只是在李旺的屁股上拍了一記，“這幾天別亂跑了！”
李旺胡亂點了點頭，套上衣服就往回跑。
迷彩身影看著呆在原處的孟楊，輕輕笑了笑，從口袋裡摸了半天，終於掏出一顆皺巴巴的奶糖來：“你是個好孩子，也快回家吧，別讓爸媽著急了。”
孟楊這才回過神，追著李旺也跑開了。
離著家門口還有老遠，孟楊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門口四處張望。
看到孟楊回來，那身影顯然鬆了口氣，小跑著迎了上來，卻一把揪住了孟楊的耳朵擰了半圈：“你個小兔崽子，不是說不讓你出去的嗎？”
“媽，疼，疼！媽，我錯了！”孟楊的眼圈立刻比耳朵還紅，眼淚不要錢似的滾落下來。
女人也紅了眼眶，一把將孟楊惡狠狠地摟進懷裡：“可嚇死媽了，下回不許了，知道不？”
孟楊費力地點點頭，悶聲道：“知道了……”
攥成拳的小手抹了把臉，孟楊這才發覺手心一直捏著的那顆奶糖，仰頭對著媽媽咧了咧嘴，把手攤開送到她的面前：“媽，吃糖。”
“哪來的糖？”孟楊的牙齒不好，女人平時不讓他吃糖，家裡也不會買。
孟楊並不知道有多兇險，把剛剛的事情對著女人講了一遍。
女人的手在胸口上下順了好幾遍，這才說得出話來：“謝天謝地，幸好沒事……”
“什麼沒事？”男人的聲音從女人的身後傳出。
孟楊往旁邊歪了一步，看見穿著雨衣的男人，頓時笑開了花：“爸！”
“你兒子，剛才跟李旺偷跑出去玩，差點掉河裡淹死……”女人趕緊把事情跟男人講了一遍。
男人也顧不上換衣服，把孟楊拉過來打橫放在大腿上，死命照著他的屁股拍了幾下：“你個小兔崽子，哪裡都敢去，不要命了！”
“爸我錯了，爸！”孟楊到底沒能逃過那頓男女混合雙打，哭得滿臉都是鼻涕。
男人見他認了錯，打了幾下也消了氣，把他放了下來。
再對女人開口的時候，男人的臉上已經寫滿了無奈：“趕緊吃飯，吃完收拾東西，準備撤離。”
“撤離？撤哪去？怎麼就要撤離了？”女人很是吃驚，抓住男人的雨衣外套，一連串地求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