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本心
“哎，錢教授，你住這間啊？”劉亦然回房簡單洗漱了一下，又換了件衣服，正準備出去轉轉，結果一出門正好碰見隔壁屋的住客也在關門。
錢宏遠露出一副禮貌的微笑，走到了離劉亦然不遠也不近的地方：“是啊，劉總，真是好巧。”
指了指不遠處的樓梯，錢宏遠顯得很是風度翩翩：“一起走走？”
劉亦然壓下心裡的煩躁：“好。”
二人並肩而行，中間隔了半個身位，看上去倒真是不那麼熟悉的樣子。
“二位，請注意類似的標識，不要誤入。”門口的衛兵倒是不介意他們出去閒逛，只是指了指斜對面牆壁上掛著的鮮豔圖示提醒了一句。
劉亦然點頭：“好的。”
“不如咱們就往這邊隨便走走吧？”錢宏遠善解人意地提出了邀請。
劉亦然心裡明白他的意圖，猶豫了一下，跟了上去：“錢教授，聽說你們最近研究的……”
二人邊說邊走，不大一會，就走到了新建的末日研究場地的邊緣。
“看這架勢，研究規模還真不小。”錢宏遠感嘆了一句，隨即對著場地的另一邊揚了揚下巴。
看他的意思，是想趁熱打鐵，直接把這研究場地的大概情況給摸清楚。
劉亦然想了想，搖頭拒絕了他：“我有點累了，打算回去了。”
剛來就迫不及待地到處轉悠，要是沒問題純粹好奇也就算了，偏偏他倆都是心裡有鬼的。
劉亦然雖然並不想做這次的任務，卻也不想就這麼暴露了身份。
錢宏遠有些失望，輕輕嘆了口氣，隨即拍了拍手掌：“也好，走吧。”
他們並沒有發現，在他們轉身返程的時候，從不遠處的牆壁後，探出了一個小小的機械臂，上面赫然裝載著一顆鏡頭。
晚飯儘管豐盛，劉亦然也還是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好在晚飯時分，該來的人基本上都到齊了，齊鈞便也現身了。
“我謹代表基地的所有成員，向各位專家的到來，表示熱烈的歡迎！”場面話講著，齊鈞的眼神從每個人的身上掃過，竟也帶了幾分銳利。
坦蕩的目光刺得劉亦然只覺得有些赧然，低頭喝了口水來掩飾自己僵硬的表情。
錢宏遠卻極自在似的，隨著大流鼓起掌來。
“稍後會有專人到各位的房間裡，為大家講解這次的密級和保密協議相關要求。”
“當然，我現在可以先跟大家透露一點。”
“這次釋出會上展示的鐳射發射器，只是龍晶最簡單的應用而已。”
“龍晶的價值，無可估量！”
齊鈞頓了頓，一字一句道：“大家的時間寶貴，我也不多說什麼了。明天上午8點，請大家準時集合，我在陳誠教授的實驗室等待大家。”
劉亦然聽在耳朵裡，微微有些恍然。
陳誠的實驗室。
無可估量。
這麼說來，基地裡研究的專案恐怕還有很多，陳誠展示出來的確實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他頓時覺得頭疼得像要炸開，忍不住捂著腦袋微微哼了一聲。
帶進來的小東西，應該已經把定位傳遞給燈塔國了。
縱然再後悔，恐怕也已經來不及了吧……
“怎麼了，不舒服？”同桌的錢宏遠遞了張紙巾給劉亦然，“看你的臉色不大好。”
劉亦然胡亂用紙巾蘸了蘸額頭的細汗：“可能是有點累了，最近……公司的事情太多。”
同桌有人接話：“劉總的公司今年接了好幾個大專案，累也累得值啊。”
“也就賺個辛苦錢，比不得你們對科學推動的價值大。”劉亦然抿著嘴，露出一絲苦笑，隨即起身離席，“身體不大舒服，失陪了。”
負責警衛的小夥子適時地湊過來，伸手想要扶住劉亦然：“身體不舒服？”
“嗯，沒事。”劉亦然下意識地在小夥子的手臂上推了一把，隨後才發現自己的反應似乎有點過激，補償性地笑了笑，“我自己就可以，不麻煩了。”
小夥子的眼眸微垂了垂，隨即還是露出了那副憨厚的笑容，跟在了劉亦然的身側：“我跟您一起回去吧。”
沒什麼拒絕的理由，劉亦然的眼神往旁邊轉了轉：“多謝。”
錢宏遠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二人離去的背影一眼，恍若無事地低下頭，夾了一筷子送進嘴裡：“還真別說，這豆腐做得很地道嘛。”
走到房間門口，眼看劉亦然正要開門，小夥子若無其事地說了句：“劉先生，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撥打內線電話，隨時聯絡我們。”
任何事情和隨時聯絡，似乎被他有意加重了些。
劉亦然恍惚地走進屋子，方才咀嚼出他話裡的意思，冷汗頓時打溼了後背。
莫非他們已經發現了什麼？
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之前換下來的外套旁，劉亦然手忙腳亂地捏了兩下衣角。感受到堅硬的觸感，劉亦然軟軟地坐到了床上，心頭卻翻騰得像是將開未開的一鍋熱水。
這次的東西恐怕就是龍國崛起的最大契機。
真的要給燈塔那邊嗎？
又或者……這是他最後一個回頭的機會？
他直愣愣地望著窗外，天已經黑透了。
今夜的星空分外透澈，像是兒時去鄉下的外婆家，看見的那片星空一般。
“然然啊，你將來可要好好唸書。”慈眉善目的外婆捏著蒲扇，陪劉亦然坐在柴火垛旁邊，輕輕地為他驅趕著蚊蟲，“等你們都有本事了，咱們就再也不用受人欺負了。”
懵懂的劉亦然看著外婆手臂上那道陳年刀傷，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外婆，再給我講講故事吧。”
“好啊，然然想聽什麼？”
“就還講那個，龍軍打仗的故事！”小小的男孩子，大多都仰慕軍人打仗的豪氣。
外婆的笑容裡翻湧著感傷，沒打扇的另一隻手輕輕撫過劉亦然的頭頂：“那還是外婆小的時候，就像然然這麼大的年紀……”
無數的念頭從劉亦然的腦中翻騰而過，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手中已經拿起了座機的聽筒。
原來，自己的本心是這樣啊……
劉亦然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像是要把沉鬱在肺腑中多年的濁氣全都吐淨一般。
再吸一口氣的時候，他的表情已然是多年從未有過的從容。
“喂，你好。”
“你好，劉先生，請問有什麼需要嗎？”
“我想見齊將軍。”他頓了頓，特意強調了一下，“不要讓錢宏遠知道。”
“好的，我會為您安排。”電話對面答應得非常乾脆，像是完全不給劉亦然反悔的機會似的。
劉亦然也並沒有反悔的打算。
他只覺得從頭到腳都是說不出的輕鬆，輕鬆得像是泡在暖浸浸的池水裡，整個人幾乎就要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