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擴散
頭痛，好像有人在裡面拆遷。
貴婦努力地聚出一團綠光，想要塞到自己的腦袋裡。
可也許是整個人太過昏沉，她並沒有發覺，那團綠光並沒有如同以往一樣順利地去到她想要的位置上。
那團綠光正在她的頭上盤旋。
就跟短髮研究員之前的狀況一模一樣。
站在大廳中間，貴婦的神志變得不太清楚，她已經忘記了自己到底要做些什麼。
忽然，她的鼻子抽動了兩下。
香香的味道，那是……雞湯？
對，雞湯。
小寧最愛喝的雞湯。
小寧在外面。
要把雞湯拿去給小寧。
這是貴婦幾乎不再轉動的腦子裡僅存的念頭。
木偶般擺動著僵硬的四肢，貴婦憑藉著殘存的記憶摸到了廚房。
淡藍的火苗輕輕舔舐著砂鍋，濃濃的香氣隨著淡淡的蒸氣不斷逸散出來。
貴婦的手直接插到砂鍋底下，把鍋抄離了灶臺。
火苗瞬間將那原本白皙得接近透明的手背燙出一片焦糊，端著滾燙砂鍋的手掌更是又紅又硬，大大小小的水泡肆無忌憚地從手指上鑽了出來。
貴婦卻根本沒有發覺。
她的嘴角依舊噙著僵硬的微笑，捧著砂鍋一步步地向外挪。
跌跌撞撞的步伐，讓這鍋雞湯還不等出門，就已經只剩下了鍋底而已。
短髮研究員或許也還殘存著些許對家的記憶，此時竟然也已經摸到了別墅的門口。
大門敞開的瞬間，四目相對。
微風將雞湯的香氣捲起，把短髮研究員籠罩其中，包裹得嚴嚴實實。
短髮研究員眼睛中的灰白色忽然褪去三分，濃濃的哀傷如潮水湧入雙眸。
嘴巴微動間，短髮研究員並沒能說出聲音。
可那個口型，影片前的每個人都看得分明。
“媽。”
潮水來得快，退得更加迅速。
灰白的色澤如海嘯般撲湧而來，將短髮研究員和貴婦一併捲入了深不見底的黑暗當中……
影片陷入了沉寂，微風偶然吹過花海，花朵便欣然地舞動起來。
對於莊園裡的變故，花海似乎無知無覺。
只是綻放。
鏡頭忽然轉開，回到了那棟別墅當中。
影片前的唐銳鋒靜靜地盯著投影螢幕，眉頭慢慢蹙了起來。
吱呀~
不知過了多久，地下室的門悄然開啟。
靈巧的男孩如同小鼠般鑽了出來。
中年婦女憂心忡忡地跟在後面，聲音壓得低低的：“小安少爺，慢點……”
男孩的鼻子吸了吸，早已哭腫的眼睛忽然一亮：“雞湯！”
一地的油花尚未乾透，男孩循著水跡，倒騰著兩隻小腿跑到了大門口。
為了避免男孩偷偷跑出去，那雕花大門平日裡總是關得嚴嚴實實。
可眼下這會兒，那扇高大的雕花門正虛掩著，只是恰好將莊園裡的花海擋在後面而已。
“姐姐！”男孩抑制不住心底的激動，大聲地叫喊著，朝著門口衝了過去，“媽！”
“你們怎麼……”
衝出大門的一瞬間，男孩的喊聲戛然而止。
本來還在為沒能追上男孩而擔心的中年婦女忽然福至心靈，停下了奔跑的腳步。
那門後不對勁！
緊緊咬著後槽牙，咬得腮幫子都有些變形，中年婦女攥著拳頭，一步三顫地走上了二樓。
扒著視窗往外瞥去，中年婦女倒吸了一口涼氣，臉上瞬間再無半分血色。
原本被打理得整整齊齊的花園，此刻竟然瘋長得如同原始森林般茂密，本來還不到腰高的灌木叢已然長得快要跟窗邊平齊！
不遠處的灌木叢中，有一根手腕粗細的藤條捆著小男孩的腳腕，將他拖進了成年人高的草叢裡倒吊起來，只剩下小腿還在外面懸掛著。
小男孩的身子一動也不動，中年婦女的身子僵了僵，心頭猛然抽緊。
可還不等她作何反應，不遠處忽然浮現了一個讓她再熟悉不過的身影，讓她的呼吸頓時停滯！
貴婦的臉上帶著慈愛的笑，正向著小男孩移動過來。
高高的草叢自動分開，像是在為貴婦讓路。
不，它們確實是在為貴婦讓路。
中年婦女清晰地看見，每一棵如同嬰兒手臂粗細的草莖上，赫然都長出了嘴巴！
而此刻那些嘴巴統統緊閉著，只有草莖之間互相碰撞搖曳出的窸窸窣窣聲傳了出來。
它們都卑微地搖晃著身子，為貴婦分開了一條路！
貴婦的手掌向上虛託，之前被燒燙的黑紅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濃得幾乎就要滴落的綠意。
從貴婦的掌心中，赫然鑽出了一棵綠寶石般的嫩芽！
“來吧。”
貴婦低聲呢喃著，慘白的臉上滿是僵硬的迷醉。
一株巨藤忽然從她的身後拔地而起，如同青龍騰雲而上。
中年婦女忽然惡狠狠地掐住了自己的喉嚨，努力讓自己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因為她看得分明。
那株巨藤的頂端第二根枝條上，赫然串著只剩下了上半身的小寧！
儘管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可牙關還是禁不住輕輕地叩響起來，發出一連串清脆的咔噠聲。
這聲音在空曠的別墅裡不斷迴響，中年婦女背上的汗毛頓時立了起來。
涼意瞬間蔓延全身，像是被猛獸盯上一般，中年婦女的牙齒顫抖聲越發明顯……
而窗外的巨藤頂端，本來仰著腦袋的小寧猛然低下了頭，灰白的眼珠緊緊盯住中年婦女的方向，像是在與她遙遙對視！
不自覺地倒退了兩步，中年婦女全身抖得像篩糠一般。
呼！
巨藤帶著勁風，扭動著腰身倏然降低了高度。
原本處在數十米高空的小寧，忽然撲到了二樓的窗外！
砰！
手掌拍擊在玻璃窗上，那堅硬的鋼化玻璃只抖了抖，便如同廢紙般跟窗框一同被撕得粉碎。
巨藤的枝條輕輕舒展，將小寧送了進來。
中年婦女的瞳孔收縮成了針尖大小。
全身都泛著綠意，小寧的下半截身體已經被枝條取代。
她長在了那根巨藤上！
想要大聲尖叫驅散這個惡夢，可中年婦女的嗓子像是被水泥封了起來，全身更是一絲一毫都挪動不得。
只有一行眼淚順著中年婦女的臉頰滴落。
“來吧。”
稚嫩的童聲像是從老舊的留聲機中播放出的一樣，飄忽得有些沙啞。
臉頰上同樣泛著綠意的小安，從小寧的肩膀後探出了腦袋，灰白的眼珠同樣直勾勾地盯著中年婦女。
“來吧。”
往日裡優雅的女聲變得沉悶僵硬。
最頂端的那根藤條謙卑地垂下了頭，將最高的位置留給了貴婦。
貴婦掌心的青苗閃動著，而她的下半截身子迅速地化為一灘汙泥，流覆在了藤條之上。
就在中年婦女的眼前，那貴婦與巨藤赫然長成了一體！
“啊！！！！”
中年婦女終於叫出了聲。
可淒厲的喊聲還不等傳出去，無數根藤條就已經圍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牆壁。
每根藤條上的嘴巴同時張張合合，比故事裡的緊箍咒還要令人頭疼難耐。
“來吧。”
“來吧。”
“來吧。”
聲音越來越輕，藤牆漸漸閉合，巨藤上的綠光再次閃了閃。
第四根枝條滿足地扭了起來……
“所以，從實驗室洩露出去的東西，很快就在永寧星上擴散了起來。”唐銳鋒的食指在自己的本子封面上敲了兩下，眉頭緊緊地鎖著。
小隊裡迅速有人提出了疑問：“如果這東西真的像影片裡的那樣，具有極高的傳染性和危險性的話，現在的永寧星應該早就沒有活人了。”
“要不，我們繼續看吧？”宋一的腦子一陣陣地抽痛，她實在不想再動腦分析了。
唐銳鋒看了看宋一，輕輕抿唇，隨即點了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