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將臺招親，匪首成鴛（十八）
北扈山拗口之內，攜兩萬大軍浩浩蕩蕩從西面整裝而來的回鶻王子，此刻正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神情冷漠地朝遠處的平陽關看去。
在李娘子手下吃了敗仗，又遭了嘲諷，他本想血洗平陽城以洩心頭之恨。可還沒來得及舉戰出發，卻又莫名其妙被山賊燒了糧草，只得灰溜溜地撤退，等待援兵。
圖爾丹原本這番折騰，是為了脫離大哥回鶻王的掌控，建立一番屬於自已的功業。可沒成想，出師未捷，離中原之地還遠，先被李家軍這塊硬骨頭崩掉了幾顆大牙。
此時的圖爾丹，眼神裡除了肅殺和雪恥，便已再不剩任何多餘的意圖。
北扈山拗口通往平陽關的山道，被一片茂盛的樹林遮掩，不細看去難以分辨行道，且只許三五人並排透過。是以，圖爾丹的浩蕩大軍在山中只得蜿蜒成一條數里長的隊伍，緩慢在林間穿行。
突然，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馬蹄聲驟然而止。
從遠處前方的樹林中，霎時傳出一陣戰馬嘶鳴，與士兵眾人尖銳淒厲的叫喊！
“啊！！！救命！！救救我！”
“啊！！我的胳膊！！”
“胡達在上！這是什麼怪物！！啊！”
圖爾丹還來不及思考，便見從遠處急奔而來一個滿臉是血，驚慌失措的探兵，“噗通”一聲便跪倒在他馬頭前方。
“稟，稟殿下！前面山林裡突然竄出來四五隻黑色的怪物！竟比咱們的駱駝還要高大！生著尖牙利爪，皮糙肉厚、力大無窮！抓住人和馬便是又撕又啃！一轉眼，便將走在前面的數十人撕扯得血肉模糊... ...這會，已無人再敢往前行走一步啊。”
“怪物？”
騎在馬上的圖爾丹眉頭緊皺，心頭頓生疑惑。
“前不久，本王子才來過這北扈山，待了那麼些時日，怎麼從未見過什麼黑爪怪物？！”
說著，他抬起腿從馬上跳下。
卻忽而覺得，足下踩著的地面和草葉都有些滑膩，泛著一陣不易察覺的香甜氣息。
他在氣味比較明顯的一處草叢邊蹲下身來，指尖撫過青草上的潮溼水珠，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
‘是蜜水？’
圖爾丹冷著臉，將手上的水漬一甩。
“荒郊野外，如何會有蜜水灑在各處？必是這些不合常理的蜜水，引來了那群黑爪怪物！”
他朝身旁的兵士們說道，“既然知道是有人做怪，便沒什麼好怕！那黑爪怪物雖是兇猛，畢竟寡不敵眾！令前方的隊伍後撤一里，清理沿途樹木草叢，等視野空闊了，再將那幾只怪物圍攻絞殺！”
“是！” 眾人聽聞，皆朝圖爾丹厲聲應道。
距平陽關二三十里處，回鶻大軍前行的步子只得就此停駐。
伐木、清草、圍堵“黑爪怪物”、整頓傷兵... ... 如此折騰一番，便又是三五日過去。
若要論有形的打擊，此舉確是並未對回鶻王子帶來的人馬造成多大損傷。可他們耽擱在北扈山口的這三五日，已足夠叫平陽城中的人設下重重埋伏、築起堅如磐石的防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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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的平陽關城門外。
兩軍相峙，聚陣而立，戰鼓震天。
此前勝券在握、不可一世的回鶻王子，如今看著眼前局面，卻已是一臉死氣，分毫都笑不出來。
只因他的回鶻大軍原本佔盡了人數優勢，此刻看著眼前數百米外茫茫浩蕩的“屈”“李”二軍，只得騎在馬上氣得牙關緊咬，卻遲遲不敢下令衝擊。
站在東城門上的猛將屈厥見此，便是不屑地嗤笑一聲。
“這回鶻蠻子，真他孃的是個縮頭烏龜！一見咱們從‘寡’變成了‘眾’，便嚇得屁都不敢再放一個了！哈哈哈哈！”
一旁的李娘子只定定看著遠處戰場，卻並不應他，屈厥又忙奉承道：
“李少將軍，果真是我屈厥小看了你！不曾想你一介女流，短短几年竟在隋遠屯下兩萬大軍！這兩萬人，可解了這平陽關的燃眉之急呀...”
一身赤色武服的阿零一腳踩在城牆沿上，鼻子裡“哼”地嗤笑一聲，轉面朝屈厥鬩了一眼，語帶嘲諷：
“若不是這兩萬人，只怕我阿弟... 也不至於遭人伏擊，差點身死命隕、手下精銳盡失。”
“唉！話不能這樣講！”
一身重甲的鬍髯大漢往阿零身旁一湊，“正所謂不打不相識！我與李二將軍那是身不由已，不可奈何！況且，他如今不是全須全尾，活蹦亂跳的？
你看遠處陣前，咱們兩軍攜手而戰，凜凜威風，豈不痛快！可見本將與李家，實在緣分頗深啊！哈哈哈哈...”
阿零眼皮一動，滿臉皆是無語，抬腳往一旁挪開兩步，又冷冷回道：
“屈大將軍，此戰，你的黑蟒營是先鋒頭陣，你不列陣身先士卒，還在此處磨蹭什麼？”
“嘿嘿...” 屈厥撫髯一笑，“本將是有件事，想跟李少將軍商量商量。”
阿零聞言沉默，並不接話，也不看他。
“我聽說，李少將軍迫於聖上旨意，草草嫁了個山中賊寇，此事，實在是天大的憋屈可惜！如李少將軍不嫌棄，待到平陽關戰事一定，我屈厥便出兵剿匪，殺了那姓丁的山賊頭子！而後，李少將軍便嫁與...”
屈大將軍的話還沒說完，便瞬間噎回在嘴裡。
只見一道寒光閃過，阿零早已冷著臉提弓，尖銳鋒利的箭頭直直指著屈厥的咽喉。
“屈大將軍，可要慎言。”
阿零眼中冷如寒霜的肅殺之意，霎時驚出屈厥滿頭冷汗。
他喉嚨一滾，想也不想便知，眼前的紅衣女將此箭，可不是與他鬧著玩的。
“若是再要多嘴多舌，此戰便不是我軍兩萬八千對敵軍兩萬了。”
阿零眼中的殺意更深，“而是我李家龍虎軍，先與屈大將軍的黑蟒迅豹二營，一較高下！”
不等紅衣女將話音落定，屈厥便匆忙後撤幾步，身上甲冑撞得嘩啦作響。
“好好好！李少將軍莫要動氣！玩笑而已，玩笑而已！本將現在便去陣前領戰，這就走！這就走！”
待到屈厥慌忙逃離，從城內帶著一隊護衛引馬往遠處黑蟒營而去，阿零手上一路追指著他的箭矢方才撤下，扔進腰間箭筒。
紅衣女將收回踏在城牆邊的腳，往遠處天邊的雲霞處遠望一陣，忽而輕嘆一聲，才緩緩開口。
“也不知道那傢伙，如今在哪... 這會兒，是否正站在靈池邊上，看著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