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鶻王子在北扈山大營中,寢食難安繼而暴怒沖天的這一日,於平陽城中的女將而言,也同樣忐忑不已。

城中西南方向的拜將臺上,裝點得極為隆重,斑駁的漆面已被細細補刷,寬敞的院落裡、方形的木臺各處都掛滿了紅綢和碩大的繡球。

自兩三日前,陳郡守得知李娘子要在此處比武招親,便立即從城中各處籌措了一應物什,還給她置辦了一身光彩奪目的赤紅色金繡武服。

與此同時,老郡守還差人在整個平陽城中放出訊息,力求拿出最大的誠意,給恩人李少將軍一個亂世中依然風光無限的招親儀式。

可這般萬全的籌備,在被夕陽餘暉染成暖色的、空無一人的拜將臺上,顯得格外多餘而可笑。

身著豔麗戎裝的女將,立颯英氣不失秀美,此刻正百無聊賴地坐在木臺邊上,託著兩腮發呆。

她與程副尉,天不亮便帶著一隊人馬,做了極為周密的演練佈置。

說好了,等那回鶻蠻子來了,一開始如何演戲示弱博其信任,再如何偷襲,接著潛身在院中各處的暗兵如何將其一舉擒拿...

可如此巴巴地等了一整日,別說回鶻王子,便是連一個看熱鬧的平頭百姓,也不曾來過。

陳老郡守已數次前來對著阿零細細寬慰,又將那番“有緣人足下慢些也是常事,請少將軍莫要感懷傷悲”的說辭嘮叨過一遍,才被阿零又推著後背送出院外。

程副尉和院中守兵此時,也被阿零派去城外巡視,以防那心思活絡的回鶻王子又打些什麼不著邊際的主意。

紅衣女將眼神呆滯,靜靜看著拜將臺遠處空曠地面上細小的碎石出神了許久。

那顆稜角分明的石子,卻突然莫名其妙地滾動了一下。

阿零頓時一愣。

恍以為自已疲乏得花了眼,忙抬手揉揉眼睛。

小小石子卻一動不動,彷彿從未挪騰半分。

弓著身子坐在木臺邊上一臉失望的阿零,定定看著遠處的石子,思緒一晃,不知又勾起什麼回憶,從而帶著她的一縷魔魂飄向了九霄雲外的何處。

正當此時。

翠玉成冠、一襲墨色騰雲銀紋武服的高大身影,忽而闖入阿零恍惚的視線。

她被夕陽映照下,男子外衫泛起的點點銀光晃了眼睛,抬手一擋,正想開口去斥。

心頭卻兀地一緊,像被人狠狠握了一把。

怎麼回事?

這種悠遠清冷的感覺?

怎麼如此熟悉,就像... ...

阿零緩緩放下手,朝幾步外陌生的獨眼男子看去。

筆挺的墨色武服將他健碩高挑的身形襯得挺拔如松。

男子雖然盲了左眼,卻絲毫無法掩蓋他凌厲如霜的面容,及眼中刻意隱藏卻一閃而過的,淺金色光影。

“你是何人?”

阿零心存十分疑惑,懷著警惕肅聲問道。

面前的獨眼男子抬手在眼罩上按了按,強忍心中翻湧噴薄的千言萬語,顫抖著聲線又狠心穩住,淡淡地說:

“我只是一個盲了眼的苦命人。積年累月從無姻緣,便想來此... ...碰碰李少將軍的運氣。”

聞聲,紅衣女將從臺邊起身,無奈地瞥去一眼。

“今日的比武招親,時辰已過,恕不奉陪了。還請,哪兒來的,哪兒回去歇著吧。”

說著,阿零便將腳邊長弓撿起,往身後一跨,似要離開。

“等等。”

獨眼男子忽而開口止住阿零腳步。

他抬起手,往遠方將山邊染成橙紅一片的落日處一指。

“日頭還未完全落下,請李少將軍,言而有信,給鄙人一次機會。”

阿零登時轉身,臉上帶著十足十的久不耐煩。

“本將軍說了,時辰已過。你知不知道,什麼叫一言既出?”

男子低頭頷首,將兩臂上繡滿雲紋的籠手緊了緊,言語卻毫不退讓:

“我只知道,什麼叫一諾千金。”

說完,他眼神堅定無比地望向木臺上眉頭緊皺的女子,緩緩抬起兩臂,亮出近身搏殺的架勢。

“呵,” 阿零被他一激,霎時來了興致,甩手一扯,將身後的長弓摘下,扔在一旁。

“是你小子自尋死路,若是捱了痛打,可別怪本將軍不曾手下留情!!”

說著,紅衣女將便從臺上縱身一躍,死死攥住雙拳,迎著霞光萬丈的落日餘暉,朝臺下的獨目男子便要落下拳雨。

誰料,眉眼冷峻的墨衣男子竟先她一步收了拳風。

緊握的手指驀然張開,連帶著手腕、臂膀、懷抱... 都似期待已久,朝撲向自已的阿零毫無保留地舒展開來。

順著赤紅色髮帶和衣襬揚起的風,他終將久別重逢的心上人用盡全力,攬進懷中。

... ...

原是做了好一番搏殺準備的阿零,忽而被眼前的陌生男子死死箍進懷裡,剛架起的武勢登時一滯,拳頭晾在男子腰間,還來不及生氣,只覺得萬分莫名其妙。

“這人?...有毛病嗎?!”

兩人尷尬十足地擁著片刻,阿零才像回過神來似的,雙手猛的一推,將墨衣男子掀開兩步。

“呸!什麼下流東西!本將軍看你可憐,才答應與你一戰,不曾想你這卑鄙小人,竟狗膽包天,膽敢輕薄本將軍!!”

說著,阿零一臉怒氣,翻身上臺,抄起彎弓,回身抬手便是“咻”地一箭!

那帶著寒光的箭矢衝著男子的頭面而去,眼看就要釘在他的臉上。

男子垂在身後的右手指尖一動,羽箭便像附了魔似的,詭異無比地改了道,往右側偏去兩寸,越過他的耳朵,一頭扎進了遠處的地面。

阿零頓時驚愕地瞪大了雙眼。

反應片刻,又死死閉住眼睛,猛地搖了搖頭。

‘又眼花了?還是方才不曾看準?距離這麼近,以李娘子的弓力,如何會失手?!’

紅衣女將頓時又急又氣,不消思量,抬手搭弓便又是一箭!

這一次,眼前的墨衣男子竟然預判了她的動作,揹著雙手只稍稍側身,便又避過了衝著他左肩呼嘯而來的箭矢。

阿零見此,驚愕地下巴都要搭在地上。

‘他孃的!這傢伙... ...怎麼如此邪性?!這還是個日界生人該有的反應和身手嗎?”

驚詫過後,阿零心思一轉,將手裡的彎弓放下,往身後一跨。

“不玩了!今日就與你戰到此處。本將軍還有要事在身,你也... 回家用晚膳去吧!”

臉上帶著心虛無比的尷尬神色,紅衣女將一面說,一面抬腳要溜。

“好,” 墨衣男子淺笑著應聲,“三日之後,媒人聘禮,登門造訪。”

阿零聞言一愣,猛的回頭。

“放什麼狗屁?!誰答應要嫁給你了?”

男子仍揹著雙手,朝阿零笑得誠懇。

“方才李少將軍已輸我三招,現在又自行請退,這還不算是,我贏了這場比武招親麼?”

阿零見他無賴糾纏,頓時怒從心起、恨向膽生,摘下彎弓兩步上前便是衝著男子頭面橫掃而過。

“少將軍!少將軍!...”

被遠處急奔而來的程副尉喊聲打斷,阿零使了十足力氣的弓沿,正停在男子左臉旁一寸處,帶起的凜風將他的幾縷髮絲都吹得紛亂。

紅衣女將氣得胸前起伏,握著彎弓的手停在空中,側目朝一臉激動的程副尉瞥去一眼。

“出了何事?!”

“咱們的探兵來報,北扈山拗口處忽而騰起陣陣濃煙,似是有一隊熟悉山路林道的山賊,潛進回鶻人大營,將他們所剩不多的糧草,通通燒了個乾淨!!”

聞言,阿零原本燥怒的眼神,頃刻間變成了難以抑制的欣喜、輕鬆...

“竟有這等好事?!”

她無暇顧及眼前眉眼帶笑的男子,猛的收回彎弓,跨在背後,“快!快去告訴陳郡守!平陽關的困境,到此為止了!”

說著,阿零露出久違的燦爛笑容。李譽茹那張凌厲英氣的臉龐,恍惚間與阿零稚氣灑脫的笑臉重疊在一處。

“總算沒有誤了時辰。”

墨衣男子朝遠處已僅剩一絲餘暉的夕陽瞥去一眼,略帶羞澀地低頭笑笑,輕聲言道。

話音一落,阿零與身旁的程副尉皆是回頭,不解地看他。

“什麼意思?誤了什麼時辰?”

阿零眉頭微蹙,朝男子問。

他卻抬手朝落日處遠眺一陣,不小心露出系在腕上籠手之下,黑亮羽毛製成的腕飾。

“我是說...”

他回頭朝阿零柔藹一笑。

“...沒有誤了,送你第一樣聘禮的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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