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已落,殘月漸升,騎在高頭大馬上的三人一路無言,出了拜將臺,便散著韁繩緩著馬蹄往陳府而去。

阿零與程副尉走在前頭,墨衣男子騎著匹皮毛黑亮的駿馬默默跟在他們身後。

程副尉側過臉,滿是疑惑地朝身旁的紅衣女將悄聲問道。

“少將軍,這莫名其妙的男人什麼來頭?不請自來,又在院裡煞有介事地說了那麼那一串胡話... 咱們叫他離開,卻說他也有事要與陳郡守商議... ”

程副尉朝阿零靠近些,抬手掩在嘴邊,聲線愈低,“屬下方才偷著瞧了,他手上虎口處有些厚繭、又渾身是勁,雖是盲了一眼,可通身的氣魄,真不像是個尋常人... 倒叫我想起了,曾經認識的一位前輩。”

阿零並不回頭,也不去理會跟在她二人身後的男子,只淡淡開口問道,“什麼前輩?”

程爍朝嘴裡扔了一塊口檀,邊嚼邊說,“嗯... 便是屬下小的時候,在隋中城裡見過的一位英雄。那位英雄,熟讀各路兵法、又耍得一手漂亮至極的長槍,我爹曾帶我去這位貴人府上拜訪,親眼見識過他那精妙絕倫的身法和招式... ...”

阿零見程爍也是終於放下心中大石似的輕快起來,一時講得起勁,便“呵”地笑嘆一聲,“然後呢?”

“然後...”

程副尉突然停下嘴裡的咂吧響聲,臉上露出一抹惋惜。

“然後便是四年前,聽聞了隋中城裡傳來的噩耗。這位英雄,家破人亡,闔府盡喪...”

話到此處,響在二人身後的馬蹄聲一頓,停下片刻,又緩緩踏起。

阿零雖漫不經心地走在前面,可她仍是敏銳地捕捉到了身後男子心緒的變化。

紅褐色眼眸機敏一轉,便生出一個念頭。

她仍未回頭,只似打發時間地閒聊一般,朝身後的墨衣男子問道。

“後面的,你還沒說,你叫什麼?”

男子見阿零終於願意與他攀談,便淺笑著應道:

“我姓丁,單名一個嵐字。”

話音一落,走在一旁的程副尉頓時驚歎一聲,“天下竟有這般巧合!我說的那位前輩,也是姓丁!你又與他生得如此相像,怕不是百年以前,你們還有段本家的緣分呢!”

阿零手中韁繩一緊,她所騎白馬便收起馬蹄,停在原地。

紅衣女將調轉馬頭,身旁兩人見了,也在離郡守府大門不遠的街面上停住腳步。

阿零心中已有了幾分思量,便抬頭直視那墨衣男子。

“本將軍且不論你有何目的、心思善惡,只問你三個問題!如實答來,便是友;否則,休怪我下次見你,便要與你兵戈相向。”

騎在黑馬上的男子豁然笑笑,點了點頭。

“第一,你可是丁霄大將軍失蹤多年的遺孤,丁萬雲?”

不等墨衣男子答覆,夾在二人之間的程副尉霎時驚愕地眼似銅鈴,口若含珠。

“呵,” 男子眉眼一挑,笑嘆一聲,“不錯,是我。”

阿零聽得,心中懸浮忐忑的猜想頓時落了地,更有了幾分成竹在胸。

“第二,” 紅衣女將朝男子袖間的黑羽腕飾一指,“你是雁孤山裡,每月一封密信的主人,是或不是?”

一旁仍合不上嘴的程爍,緩緩轉面看向墨衣男子,早已驚出一身冷汗的他,此刻更是下頜都要砸在地上,只能僵硬地聽,連一絲聲響也發不出來。

“是。”

墨衣男子仍是笑著答應,彷彿此時二人所說,只是茶餘飯後家長裡短的閒聊一般。

他面上雖是誠摯輕鬆,握著韁繩的手心卻一陣陣地泛著潮溼。

‘她若是再問我,是否從仙桃林海而來,我該... 如何應答?”

墨衣男子正沉著眼眸思索,只聽立在他對面的紅衣女將定定開口:

“四年前,本將軍在雁孤山中救下的盲眼小子,便是你,對麼?”

聽得此語,墨衣男子心間頓時一鬆,撐著心緒輕嘆一聲。

“呵,少將軍果然冰雪聰明,一切,皆如你所料。”

阿零見此,便是霎時一笑,彷彿面前之人的種種反應,都將她心頭所想一一印證,甚至嚴絲合縫得堪稱神蹟。

恰在此時,陳老郡守在府外下了轎,遠遠瞧見李娘子幾人,便邁開步子迎了上來。

“少將軍,” 老郡守朝阿零恭敬一拜,難掩心頭的寬慰與臉上的感激,“下官方才聽城外的探兵來報,說回鶻人已然灰溜溜地撤回了尋不見蹤跡的北扈山深處,此番神機,可又是將軍您的妙計啊?”

阿零卻笑著擺了擺手,又朝面前的墨衣男子一指。

“這事與我無關,要謝,便謝此人吧。”

陳老郡守點頭應道,剛想轉身朝阿零身旁的男子拜禮,目光卻霎時一滯,停在那墨衣男子的臉上。

迎著皎皎月色,陳郡守似是看不清眼前男子的面容,又似是這熟悉的輪廓叫他恍然間想起記憶深處的一位故人。

渾濁的雙目細細辨認了許久,突然一亮,驚得他倒吸一口涼氣,身子不穩,更是朝後退出一步。

再開口,老郡守眼中已是泛起一層淚光。

“孩子... 你可是... 丁霄的兒子?!”

話音還未落下,墨衣男子便翻身下馬,將顫抖著雙手的陳老郡守穩穩扶住。

“陳伯伯,上次見您... 侄兒記得,還是父親與大哥都在世之時。”

聽得此言,老郡守便是再也忍不住心頭的悲慼,顫抖著將墨衣男子攬進懷中,霎時間老淚縱橫,語聲嗚咽...

“老夫對不住啊...對不住丁大將軍,更對不住你...”

陳老郡守哭聲更烈,“老夫雖是上書數封,向聖上陳表求情... 可奈何平陽關天高地遠,老夫又僅是個小小郡守,在朝中人微言輕,不得力挽狂瀾、救你們丁氏於噩難水火之中啊... ...”

墨衣男子卻是一臉坦然釋懷,似是從未將此事怨怪在旁人身上。只緊緊扶著老郡守的雙臂,以示體諒關心。

他一面攙扶著身旁長者,一面引著沉默不語的阿零、驚詫萬分的程爍二人往陳府大門行去。

待到終將三人送至府門之外。

墨衣男子朝紅衣女將笑望一眼。

“可是拿定主意了?”

阿零“呵”地嘆了一聲,“你怎麼知道我想了什麼?竟像是縮在人肚裡的蛔蟲一般!”

無奈地說完,阿零便立在門口抱起雙臂,側臉一瞥。

“本將軍若是成親,旁的不說,媒人必要有頭有臉,聘禮定要舉世無雙。”

“那是自然。”

男子低頭一笑,便又望向以袖拭面的陳老郡守。

“陳伯伯,萬雲今日前來,也是有一不情之請,想求您相助。”

“莫說什麼求不求的...” 老郡守語聲仍是哽咽,“今得一見,老夫心中已是寬解萬分... 無論有何事,孩子,你儘管開口,陳伯伯無不應允。”

聞言,丁萬雲抬手將面上眼罩撫了撫,便朝眾人鄭重言道:

“我想借您的郡守府一用,” 他誠摯無比又潛藏著萬分悸動的眼神,停留在阿零仍是側目而避的臉上。

“...再請您替我已故的父親,為我和李少將軍,主持婚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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