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將臺招親,匪首成鴛(十四)
遠處身上帶傷,鳳眼如炬的少年急奔進院,瞧見阿零正坐在石桌旁便是一頓。
縱使在戰場上受了再重的傷,也不曾流過一滴眼淚的少年,腳步停住,便忍不住抬起手,捂著臉頰。
“阿姐...”
一聲哽咽的輕喚過後,少年便如脫兔一般,一頭扎進阿零懷裡。
“我好想你...”
被李譽秀突如其來的思親意切所觸動,阿零隻消一滯,便笑著抬手撫上他的腦袋。
“好小子... 四年不見,已經長得比阿姐還高出許多了。”
少年一面哽咽,一面緩緩從阿零懷裡起身。
紅衣女將往立在她二人身旁,笑而不語的丁萬雲看去一眼。
“所以... 是你救了阿秀,還將他藏在雁孤山上。因此,我派出去尋找的人,都不曾得到任何訊息?”
丁萬雲淺淺點頭。
“伏擊了譽秀的人...雖是蒙面,可使的皆是官制兵器,頗有些來頭背景。在我將此事查得水落石出之前... 隋遠郡對他來說,並不安全。”
說著,他抬手按在少年肩上,“說了叫你一路緩行,兩日後到。怎麼今日就火急火燎地趕了來。身上的傷...”
李譽秀一把抹去臉上的鼻涕眼淚,笑著將左臂上的繃帶兩三下甩掉。
“丁大哥!我的傷早不妨事了!若不是薛通怕我騎行顛簸,非要纏上,本將軍才不會去戴這勞什子!叫人瞧見,非笑話死不可!”
“話非如此,” 丁萬雲忽而認真地教導少年道,“可還記得我與你說過,你往後,自會成就一番驚天偉業。別說一個臂膀,便是一根髮絲,也要好生愛惜才是。”
阿零坐在一旁靜聽二人言語,心裡卻漸漸有種莫名不合常理的感覺。
李譽秀在石凳上坐下,又朝丁萬雲接著問道。
“丁大哥,你所說的偉業... 是像我阿爹那般,成為舉國聞名的大將軍嗎?”
白衣男子卻笑著搖了搖頭,“建威將軍神武無雙,可你的偉業,比這還要再大些。”
“噢?!真的嗎?!”
一番話說的李譽秀瞬間激動起來,眼中頓時浮現出一片壯闊無限的期待和暢想。
阿零卻忽而朝丁萬雲瞥去一眼,淡淡地問:
“世事無常,風雲莫測,你如何能篤定他人的將來?”
白衣男子“呵”地一笑。
“家父所藏奇書寶典之中,有不少關於命理相術的書冊。你就當,是我推出來的卦數吧。”
阿零一聽,面上笑笑,來了興致。
她起身,繞過李譽秀,立在丁萬雲面前僅一步處。
又仰起頭,似是為了叫他看清自已的面容。
“那,請丁公子也幫本將軍看看,我此生的命數如何?”
阿零的臉,停留在丁萬雲頜下僅一尺之外。
二人四目霎時相對,卻各懷心事。
丁萬雲被她如此注視,兀地紅透了臉,慌忙側目躲開阿零無比清澈坦蕩的目光。
“少將軍... 想聽真話?”
“自然。”
“只怕真話,最叫人失望、傷懷。”
“哈哈哈哈...”
阿零忽而大笑幾聲,往後退撤了一步。
“本將軍從不信這些怪力亂神,你若說得好聽、遂意,我便信它是真;若說得不好,我權當你卦力不夠,胡言亂語便是。”
“好吧。”
丁萬雲忽而朝阿零伸出手掌,手指纖長,骨節分明。
“什麼意思?不是相面?怎麼又成了相手?
白衣男子一臉鄭重,“男子相面,女子... 還需相手。”
阿零眉間一挑,一臉不可置信,卻又半信半疑地伸出自已的手,掌心向上,攤在丁萬雲手邊。
“還請少將軍,將手放在我手上。”
“這是為何?” 阿零更加疑惑。
“要卜奇相,需用奇法。”
丁萬雲正色言道,“何況你我二人已訂下親事,也不算授受不親,少將軍不必介懷。”
阿零聽完,雖有詫異,心間一橫,便抬手放在男子掌中。
坐在一旁靜靜看著的李譽秀卻尷尬地抽一口氣。
白衣男子眉目一挑,眼中泛起淺淺笑意。
他緩緩屈指,拇指繞過阿零虎口,微不可見地,用指腹輕輕撫過阿零的掌心。
這隻消他二人才能瞧見的撩撥,霎時間驚起阿零渾身一陣輕顫。
紅衣女將頓時生氣,猛的要將手抽回,卻被他先一步緊緊握住。
“丁公子!” 阿零眉眼立起,“你這右手可是不想要了?!若是如此,本將軍只消一刀,便能與你成全!”
“少將軍莫氣... 鄙人已看出些眉目來。”
阿零仍咬著牙使勁,可被眼前男子緊緊攥住的左手卻無論如何也抽不回來。
她只得無奈嘆了一聲,乾脆不再掙扎,不就是握個手?由他去握便是!
“看出什麼了?少賣關子。”
丁萬雲伸出一指,指尖輕點阿零一道掌紋。
“壽線在此處有斷... 少將軍二十之年,有一場劫數。不過,天地憐之,有人替您將壽數添了一筆。”
話音一落,阿零頓時愣住。
‘這傢伙!... ... 難道真會堪輿望相?他的意思... 李譽茹原本抗旨拒婚,便會死在這場亂世的劫難之中?’
阿零身上泛起一陣激盪,忙問,“那,往後呢?”
丁萬雲忽而一笑,握著阿零的手緩緩放下。
“鄙人才疏學淺,從少將軍的掌線中只能看出這些。往後... 還要看少將軍你自已,在機要之時,如何抉擇。”
阿零仍不死心,“你能否看到,本將軍何時才能碰到你所說的‘機要’?”
“恕鄙人不才,實無能為力。”
阿零一聽,便是無奈地長嘆一聲,又頹然往石凳上一坐,悄聲嘀咕:
“看來這一趟,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向仙人交差了... 我那破爛不堪的原身...在月界,還沒化成血丹吧...”
“阿姐,什麼仙人又是血丹的,你在說什麼?”
“啊,” 被李譽秀打斷的阿零猛然回神,“沒什麼,阿姐想起來前幾日看過的一個話本,叨咕兩句而已。”
“對了,” 阿零抬頭朝丁萬雲看去,“你不讓阿秀在雁孤山安心養傷,把他叫到這平陽關來,究竟所為何事?”
丁萬雲眼神誠摯地看著紅衣女將,便是應道:
“這世上,最有頭有臉的媒人,不正是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