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章 撓你癢癢
小縝言面色沉痛，緩緩訴說著這些難堪令他痛苦的往事。
他緊緊地握著拳頭，就連瘦弱的胸膛也劇烈地起伏著，眼珠子泛著縷縷血絲，兩排牙齒說到王先生和院長時都咬得略略作響，嘴唇止不住地顫抖著，喉嚨裡滾動出挫敗的話語。
這暗無天日的孤兒院，如深淺不知的沼澤一般將他們緊緊包裹住，無法掙脫，窒息入命。
阮甜甜美麗的瞳孔緊縮，心跳聲無比劇烈，臉上浮現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她原本以為，只是孤兒院的生活差一點，少有營養可口的飯菜，孩子們一起做點小工貼補生活資金，壞人角色也不過是那個為虎作倀，小人得志的朱大媽，還有討人厭，愛欺負人的小虎。
然而沒想到，除了無辜的孩子們，幾乎全員惡人。
無盡的絕望和無助充斥著小縝言的內心，亦如深淵巨口在慢慢吞噬他的意志。
他唇瓣一張一合，聲線微顫：“我有試過要離開這裡，可是每一次都會被再次抓回來，那些要被收養的人，我根本無力阻止。”
“大多時候，那個王先生一到孤兒院的那一刻就把挑好的人帶走了，獨獨這一次他去了休息室，我才鑽了空子。”
“故意挑釁小丁，激怒他，和他扭打在一起，讓他的臉上有傷，這樣他就暫時不用被帶走了。因為我發現王先生每一次帶走的小孩，都是臉上、身上沒有傷的，我猜這應該是他們挑人的準則吧！”
“可是，難保下一次他傷好後，他不會被帶走。”
“而我的後背，新傷舊傷重疊得很難看，院長為此和那個王先生說過了，所以才把我撇去了，但只要他來的時候，就要一起去迎他。”
其實他一直心存疑慮，為什麼當時院長會為了保下他而把小風推出去？
小風是因為他才死的，他的心裡同時一直長著一根刺，越發滋長，如今已戳破了他的皮肉，而傷口悄無聲息地流著血，隱隱作痛。
阮甜甜看到小縝言如此頹廢的模樣，心裡頓時悶疼，難以自抑。
“你是不是覺得小風的死是你的錯？他是因你而死？”
小縝言嘴角浮現一絲苦笑。
“難道不是嗎？”
“不是我，他就不會被院長李代桃僵，被王先生領走了。”
“…………”阮甜甜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勸解他了，但她得打消他這個念頭。
“可是……如果他不被推出去，下一次也有可能是他啊！如果你把所有的錯都歸咎到你的身上，那罪魁禍首呢？”
“是這些利慾薰心的惡人，他們的錯！”
“小風是很無辜，所有被領養後不知所蹤的孩子都很無辜，難道你就不無辜嗎？你那時也只是個六歲的孩子啊！”阮甜甜不想讓那些可怕的負罪感將他擊垮。
“…………”
阮甜甜出其不意地一把抓住小縝言的手腕，擼起他的袖子，將他遮遮掩掩的手腕，暴露在空中，那是幾道長長短短的猙獰傷疤。
她質問他：“所以，你就因為這個原因，傷害自已！！”
小縝言躲閃不及，想把自已的手腕抽回來，好掩住那些傷疤，可他們之間的力氣是有懸殊的，這只是無用功，他根本抽不回自已的手。
當即，他就要轉身和阮甜甜理論，讓她先放開他。
他猛地抬頭，與她對視。
只見她的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眼眶泛紅，裡面蓄滿了淚水，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滾落而下，在粉嫩的臉頰上留下一行淺淡的淚痕。
他整個人都呆住了，到嘴邊的話卻怎麼也吐露不出來了。
小縝言：她發現了？！這下她又要哭多久？
“難道傷害你自已，就會讓你的內心好受點嗎？小風死了，你要在手腕上劃下一道口子，其他人死了，你也要在上面劃口子嗎？”
“等到手腕上遍佈了傷痕，你就不難受了嗎？”
“你是想當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嗎？別人的死亡都要怪在自已的身上才能安心嗎？”
阮甜甜根本控制不住，不停地宣洩自已的情緒，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似的，一個勁兒地往下掉。
“…………”
“你是拿小刀劃的？嗝……快拿來，給我！”阮甜甜伸出另外一隻手，朝他攤開手心，向他討要那個傷害自已的工具。
哼！等會兒就給它埋了，讓他再也找不到。
小縝言微側開頭，支支吾吾地說著：“……我……我沒有刀。”
“那你怎麼弄的？！”
“我拿的是……是玻璃碎片。”
！！！你小子，花樣還挺多。
“在哪？拿來！”阮甜甜就是不放手。
“我……我都給丟了。”
小縝言：反正外面地上有的是。
“你最好是！否則…………”
阮甜甜的眼淚及時止住了，但眼眶甚是發紅，換上了一副誓不罷休，要勒索錢財的小痞子模樣。
“…………否則怎麼樣？”
“否則……我就撓你癢癢。”阮甜甜轉手將小縝言撲倒在床上，偷襲著他的胳肢窩和他的腰，胡亂撓癢。
阮甜甜：我就不信了，小呆子不怕癢！
小縝言左搖右擺躲避著，甩著自已的小腿掙扎，緊緊地抿住唇瓣，咬緊牙關忍著不笑出聲。
可是，一下子就破防了！
“哈哈哈……別撓了，別撓了……我怕癢。”
笑聲不斷地從他的喉間溢位，與他平時不苟言笑的樣子完全不同。
“哈哈哈……快停手。”
“你怕不怕！”阮甜甜加重力道撓癢癢。
“怕，怕……”柔軟的指尖不停地在他的胳肢窩來回試探。
頃刻間。
“小呆子，我真的想你好好活著，你別傷害自已行嗎？”阮甜甜突然停下了手上的攻擊，表情十分認真，正色道。
“…………”小縝言隨即愣住了，他明白她不想讓自已傷害自已，可是他也知道那個計劃必須實施。
“好。”小縝言乖順回答了。
小縝言：……對不起，我騙了你。
“好吧！那這次就放過你吧！”
阮甜甜鬆開了手，不再撓他癢癢了，抹了一把自已臉上的淚痕，驀然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