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別哭了
執鞭的小丁聽到小縝言說的話，下意識地想搖搖頭，可是他又看向正死盯著他的小虎。
他認命似的緊閉雙眼，不敢看那已經堆滿血痕的脊背，握住手上的軟鞭，高抬手臂再使勁往下一揮。
“啪”的聲音十分清脆。
小縝言的身軀隨之一震，抿住唇瓣，吐露出一絲悶哼。
這一鞭“啪”地一聲打在了小縝言的身上，也打在了阮甜甜的心尖。她不由地捏緊了窗戶外短短的鐵欄杆，劇烈地搖晃它。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
為什麼欺負他！放手！
阮甜甜心裡無助地吶喊，因為她知道他們聽不到她的聲音，除了他。可是他卻把自已推到了外面。
鐵欄杆被推阻地發出了“嗞啞”的聲響，令房間裡的人抬頭望去，可是什麼也沒看到。
小虎疑惑道：“今天晚上的風那麼大嗎？”
“是啊！明天是不是要下雨啊？！”
“那小虎，我們還是先早點睡吧。”
“是啊，小虎，整他有的是機會。”
小頭和小力如是說道。
小虎站起身，揉了揉自已還在痛的耳朵：“好吧！今天就先放過你，下次你要是再做了什麼讓我不開心的事，我就直接告訴我乾媽！”
小縝言保持沉默沒有理他，眼神卻瞟到了那框框方方的小窗戶處，那人哀切的神情，淚光欲滴的眸眼。
她還是看到了！
小虎看到小縝言沒有回覆他，暗罵了一句：“真是個啞巴！”
他們便麻溜地回床上睡覺了。
小丁連忙放下手中的軟鞭，蹲下身把小縝言扶了起來：“你沒事吧！葉縝言，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的……他們會……”
小縝言慢慢起身，把手中的書放在了凳子上，拍了拍小丁的手背安慰道：“我知道的，你不用說了。”
因為起身的動作牽扯到了後背的傷，小縝言不禁咬緊牙關，意圖忽略這疼痛不叫出聲來，額上盡是豆大的汗珠，隨之滑落到他的肩頸。
“我先去拿毛巾給你擦擦傷口。”
說著小丁就開啟門，要去洗手池那邊的掛晾處拿毛巾。
“唉，你別去……”
你開啟門她就會進來了！
奈何小丁跑得太快，來不及阻止他。
小丁把門開啟的那一瞬間，阮甜甜立即從石墩子上跳下來，一步並作兩步走，特意避開，免得碰到小丁，徑直走到小縝言的面前。
此時的小縝言已經坐在他的床位上，卻保持低垂著頭的姿勢，他知道她進來了。
小縝言以為她會先破口大罵一頓，再質問他為什麼推開她，可是耳邊卻沒有傳來他不喜的聒噪聲。
他疑惑不解地抬頭望去這個今天突然出現的“鬼”。
他本來以為她只是剛好出現在這裡，很快就會走了的，不想竟是一天過去了，她還在。
小縝言抬頭的那瞬間，他看到了被他叫過阿姨的這個美麗女人，她穿著可愛的兔子毛絨睡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自已，臉上卻滿是淚痕，她的眼眸被淚水洗刷得如琉璃般透亮，鼻子微皺，她委屈巴巴地看著自已，彷彿他犯了什麼天大的錯誤一般。
小縝言被這一幕驚住了，他的喉間好像有什麼堵住了，乾澀疼痛，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這時她說話了：“你就是個傻子。”
語氣不似白天那樣快樂、軟糯，而是哭音顫顫。
小縝言自嘲地扯了扯自已乾裂的嘴角。
是啊，他就是個傻子。
他還是個啞巴呢，不想說話的啞巴。
這世界已經沒有什麼可以令他留戀的了，傻也罷，啞巴也罷，他都不在乎了。
此時在外面洗毛巾的小丁，已經把毛巾擰乾正要回來時，他發現洗手池邊地上的石墩子不見了，不禁撓撓頭疑惑。
小丁：不管了，先去幫葉縝言擦傷口再說。
小丁這樣想著就要跑回房間，結果他卻發現那塊失蹤了的石墩子竟然出現在了他們的房間外面，乖乖地躺著。
真奇怪！
“葉縝言，我拿回來了。你轉過身來，我給你擦擦。”
小丁小聲地說道。
小縝言卻沒有反應，就像沒有聽到小丁說話一樣，因為他還在看著眼前的人。
小縝言：她怎麼還在哭啊？！這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一顆一顆往下掉，沒有停過，她不會就這麼哭死吧。
阮甜甜不認輸似的直直盯著小縝言，眼圈泛紅得可深了，細細的紅血絲布上了眼眶，微紅的鼻子也跟一抽一抽的，絲絲哭音彌繞在小縝言的耳邊。
小丁一頭霧水順著小縝言盯著的方向看去，突然，他的頭就居於小縝言和阮甜甜的中間，怪嚇人的，也打斷了他們的對視。
“葉縝言，你看什麼呢？快點，還得塗藥膏呢！”
小丁有些急切地催促著。
每個孤兒院的睡覺房間都備著藥膏，是院長準備的，好像他能未卜先知一樣，幾乎每隔一個星期，就會有小孩子受傷要塗藥膏。
小縝言這才收回了他的目光，低垂著腦袋，只是微微側身露出他的後背，他不太願意讓她看到，怕她更是要哭得不能停。
可是這個姿勢小丁擦藥根本不方便。
“再轉過來點。”
說著小丁便扯了下小縝言的肩膀，將他的整個背部赤裸地呈現在阮甜甜的眼底。
“……”
小縝言：完了，她怕是一晚上都要哭了。
阮甜甜眼前的傷痕逐漸放大，比剛剛在遠處窗外看得更加清晰。新的血痕壓在舊的傷痕上，幾道彎彎曲曲地疊在一起，把白皙的背部遮掩了大半，她不禁再往前靠了靠，用手輕輕觸碰著那傷痕的外側。
感受阮甜甜觸碰的小縝言卻沒有躲開，只是把放在膝邊的手攥成拳頭，緊緊地握住。
阮甜甜的淚珠全堆在眼眶，她輕睫一眨，淚珠便都落了下來，幾滴竟落在了小縝言的頸上。
小縝言感到脖頸一溼，用手一觸控，很是溫熱滾燙。
小縝言：別哭了！
他的心裡莫名地難受，刺撓不適。
小丁擦好了藥膏：“葉縝言，要不你趴著睡吧，要不藥膏全抹到床上了。”
“嗯，好，謝謝你。”
“不用，也有我的錯，你還是少惹小虎為好。”
“我不惹他，他就不找我麻煩了嗎？”
“……呃，那我先去睡了。”
“嗯。”
小縝言掙扎著移動身子趴在床上，那姿勢既滑稽又可憐。
阮甜甜急忙上前扶著他的肩膀和頭，讓他平穩地趴在床上。緊接著她從牆角找來一張報紙墊在地上，席地而坐。
阮甜甜雙手疊放在他的床頭，頭枕了上去，雙眼正對臉朝向右側趴著的小縝言。
四目相對，卻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心間盤旋。
小縝言低壓聲線：“你別哭了……甜甜。”
他後悔了，不應該惹她哭的。
阮甜甜的眼淚卻不自覺地順著臉頰滑落下來，粘溼了她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