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拉伯區的一個邊遠地區,一座蒼老的城市孤零零的立在沙漠中,在這周圍除了陣陣的風沙,似乎也只剩下禿鷹和遍地的白骨,乾枯的仙人掌還在用自已殘破的身軀宣示著自已引以為傲的生命力,可這在陣陣風沙中顯得如此的不堪,彷彿下一秒它就會倒下;它腳下的沙蟲還在一點點的挪動著,一點,一點,就在沙蟲馬上要到達時,天上的禿鷹也已經張開了嘴,而沙蟲的前面是另一隻沙蟲,也許它們團聚了,永遠不會分開了;不過是在禿鷹的腹中。

城牆上的守衛們大多皮包骨,有氣無力的耷拉著雙臂,作為抵禦的武器不過是一堆早已鏽跡斑斑的農具。

“戒備!全體戒備!”突如其來的一聲,猶如一道炸雷,驚的一眾人勉強打起精神,甚至有一些守衛驚慌失措的把武器刺向了同僚。而被刺到的人則是強撐著身體,自已包紮著,這樣的事情已經不奇怪了。

“這群畜牲”一個守衛有氣無力的罵著。

“能喘氣的都聽著,跟這幫的畜牲拼了。”一個渾厚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原本高大威武的身軀,由於長時間沒得到補充,在現在看起來活脫脫的像一根竹竿,那中年男子吃力的拖著身體望著城下那人頭攢動的傢伙們,攥緊了拳頭。眼中透著一種凌厲。

“嗖”的一聲,一支箭矢朝城下射了出去,可惜沒有命中腦袋而是正中胸口,被箭矢射中的軀幹沒有停止,還是像之前一樣胡亂的舞動這雙手,嘴裡發出嘰裡呱啦的聲音,仔細的聽,那全是些汙言穢語。

“孃的,給我狠狠地射爆他狗孃養的”

接著密密麻麻的朝著城下的屍體們傾瀉而下。

……

太陽漸漸落下,而戰鬥也結束了,以守衛們又一次的勝利而告終,不過是暫時的。

“將軍,這已經是這些異屍這個月的第五次攻城了,要不咱們還是……”

“啪”一聲響亮的巴掌聲讓沒有完全放鬆的守衛們又精神緊張起來。

“混蛋,你以為我們守的僅僅是一座孤城嗎?想想那些死在那些雜碎口中人,想想你們的家人。”

四下皆靜,眾人只是默默的看著遠處。

入夜,在最後一口湯嚥下肚,將軍坐在昏暗的蠟燭前默默的拔出了自已的刀。

回想起這幾年,自已剛入城時的意氣風發,到現在的落魄。為什麼這種事情偏偏被自已碰上,自已何嘗不想建功立業,又何嘗不想威名遠播呢?

正在將軍沉思時,房門被叩響,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自已的管家,也是自已最信任的外人。

“將軍,今天已經又有10人餓死,但是……”

是啊,自從那些東西開始攻城以來,最開始糧食便被優先配給給守衛,接著是樹皮草根,最後是一切可以裹腹的東西,城裡餓死的百姓比比皆是,而存活下來的大多是靠著易子而食般得以苟活。這種一般只會存在於書本中戰亂年代的事情就這樣活生生的出現了,

想到這,將軍拿起了刀,朝著一個方向狠狠地砍了去。

……

望著被劈落的桌角,管家閉上了嘴。他知道現在無論說什麼,都沒用。能夠解決荒誕的只有更深層次的荒誕

“支援還沒到嗎?!”

屋子裡透著一種死一樣的沉寂,如同外邊那群早應該死的傢伙們一樣。

“說起來,志雲啊,你後不後悔。”

面對將軍的提問,管家先是一愣,而後搖了搖頭,平淡的說了句:“不會的,要是那天沒有將軍您,我今天就不會站在這裡的。”

……

“咚咚咚”一陣侷促的拍門聲。

………

大殿,將軍,面如死灰的看著眾人。

眾人一陣竊竊私語,拿不定主意時,管家從門外慢慢的走了進來,將軍望著管家,一步步的朝著自已走來,愣在原地,不過很快的反應過來,朝著管家一遍一遍的搖頭。四下皆靜,眾人幾乎都能聽到彼此之間的心跳聲,此刻正咚咚咚的敲打著各自的每一根神經。而打破這種安靜的則是一滴液體落到地板的聲音。

很快,鮮血嘀嗒,嘀嗒的順著刺破管家身體的刀尖落下。

眾人見狀,皆是一驚,就在眾人想上前瞭解情況時。管家艱難的抬起手,制止了眾人,對著那個曾救他一命的將軍,那個曾答應帶他建功立業的紈絝用盡力氣的吐出“一…定…要…贏……”

而將軍的雙眼早已溼潤,這個面對屍山血海不曾後退半步的漢子,雙眼通紅,咬著牙對著眾人說道“取刀來”

守衛們望著手中的肉塊,先是一怔,但在看到將軍的動作後狼吞虎嚥的咬了上去,不過大多都難以壓制胃中的翻湧扶著牆邊嘔了起來,。儘管如此,可一具許久沒有補充過的軀體,又有多少東西呢?哪怕是佔比最多的大腿,也不過是兩條幹癟的棍子罷了,儘管如此,還是有三成計程車兵沒有分到肉。

無奈之下,將軍擦了擦眼睛,對著身邊的兩人嘀咕了什麼,而後用自已目前最快的速度衝向了城門。

……

不一會兒,將軍渾身浸透鮮血,手中捏著什麼,好像在滴落著什麼。

屋內,將軍面無血色的看著堂下的一干人等,平靜得可怕。

“將軍,真的要這麼做嗎?”

……

將軍,只是默默的把頭轉向之前的二人,二人不再多說什麼,默默的把手中的鐵鏈拉直並且一步一步的朝著將軍走去,朝著那個他們最敬重,佩服的男人走去。

……

將軍被綁的結結實實,原本普通的鐵鏈現在卻壓的這個刀尖上走了半輩子的漢子直不起腰,就這樣,將軍以一種鞠躬的方式對堂下的一干人等說道:“如果我變得跟外邊那群傢伙一樣,不要猶豫,立刻殺死我,這…不是請求,是命令!”

將軍喘著粗氣,穩了穩身形,清了清嗓子“想活命的都把甲冑脫下!我不強迫你們!”

此言一出,堂下眾人皆是一愣,緊接著便交頭接耳,不過很快,一個聲音打破了眾人的議論

“將軍,我的命從三年前那次早就是你的了,如果沒有將軍你,俺早就死在那片沙海中了”一個黑瘦的中年男人拍著胸脯鏗鏘有力的說著。

“俺也一樣”另一個雖然白淨但是臉卻被刀疤一分為二的青年附和道。

“將軍,我等願意追隨將軍,在所不惜”在一聲聲的將軍中,兩行溼熱的東西漸漸從將軍的雙眼中湧現。

眾人目光皆堅定的看著將軍。 “我等願隨將軍赴死!!!”這呼聲直衝天際。

在眾人的呼聲中,將軍招呼著最開始的二人,把剛剛的東西餵給自已,並囑咐道“如果我有異常情況,就立刻殺了我,讓他來帶領你們”隨機把頭轉向站在一旁的青年。

隨著咀嚼的完成,在嚥下口中之物的一瞬間,一些將軍的記憶瘋狂的湧上了將軍的腦中。

……

“將軍,城東門發現異常。”

……

“將軍,糧食…糧食快沒了,現在只能從城中百姓家裡徵集了。”

……

“將軍,城中已經有百姓餓死了,要不咱們還是先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

“將軍,異屍又攻城了。”

……

“將軍,那些東西又來了。”

……

不過很快,以上種種皆被一股強大且深邃的東西佔據——吃人

就在短短的一秒,原本將軍乾癟的身體開始變得飽滿起來,直到肌肉完全顯露。漸漸的將軍的身體變得跟一座小山一樣。

眾人見此,無不倍感鼓舞,不過很快淹沒在將軍的嘶吼中,那絕不是人類能做到的,絕不是人類能發出的聲音。

“嘿嘿,弟兄們,跟著老子狠狠地把這群畜牲撕碎,狠狠地把這幫狗孃養的雜碎吃的一個不留。”

……

這夜的城市彷彿安睡了一樣,靜,一種可怕的靜。

在城東頭的一處屋內,一個年邁的老嫗正無力的躺在光禿禿的床上,乾巴巴的身體正蜷縮著。

從幾個月前,城中的一切可以裹腹的東西都吃完了,而由於兒子是守衛的原因,家中的老鼠肉乾讓這位老嫗苟延殘喘到了現在。

突然,屋子的門被一腳踹開,兒子回來了,目不轉睛的盯著床上的老母。嘴角似乎還流著什麼液體。

老嫗用著最後的力氣說著“兒啊,贏了嗎?”兒子把床上的老母抱了起來。

在兒子的擁抱中,這個老嫗笑盈盈“不管多大了,這孩子,還是像小時候一樣,沒輕沒重的”

………

不一會,兒子雙眼掛著淚,用帶著鮮血的嘴哽咽說著“母親,我們永遠都不會分開了”

這一夜,有人睡去了,永遠沒醒來,而有人卻醒來了。

………

少年搭乘著車伕的馬車,默默地看著手中的信。

小子,時間真的過得很快,黃叔我,也真的捨不得你,不過該肆意奔跑就不能慢慢挪步,該展翅翱翔,就不該淹沒在人群。還記得那一次嗎?我不讓你下山,那是因為黃叔我不想你死啊,外面的世界早就不一樣了。一不留神就會死掉的。不過從你剛剛能輕鬆接下我的那一招來看,你應該可以立足於外面的世界了;也是時候告訴你我給你的名字了—黃乾,記住,乾小子,外面的世界很大,但不要忘記在山裡的黃叔啊。——黃叔

“黃乾嗎?”少年嘴裡一遍遍地默唸著,“少年郎,要嚐嚐我帶的沙庫拉嗎?你別看它其貌不揚,可別小看了它,它可是有著兩百年的歷史呢,還跟一個將軍有關呢”車伕一隻手拉停了馬車,另一隻手拿起身後的一隻水壺。

車伕一邊朝一隻碗倒著砂庫拉,一邊朝著黃乾講述著掩埋在黃沙之下某位將軍的事蹟。

只見碗中的砂庫拉是一種清澈的液體,在太陽的照射下泛著七彩的光輝,是那麼的純,一種不容玷汙的純淨。只不過看著碗中的倒影,黃乾只覺得陌生,一種極度渴望某種事物的眼神正死死地盯著自已。但很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也許是自已看錯了吧。

見黃乾並沒有要動的意思,車伕爽朗的笑著,並重新為自已倒了一碗,而後一飲而盡。

【沙庫拉,沙漠區特有的一種飲品,入口的一瞬間先是一股淡淡的辣,但接著先是回甘,最後是一股連續不斷的清香,源遠流長。】

“那為什麼叫砂庫拉呢?”黃乾聞了聞,而後抿了一小口,問車伕。

“這個嘛,那就得談談這砂庫拉的原材料砂庫拉花了。”

“相傳,在200年前的沙漠區的某處,發現了一株生長在一具白骨旁的花朵,甚是美麗,後被旅者發現帶回了城中,後被藥劑師調配,這才得到了砂庫拉的原株。不過……”

“不過什麼?”

“呼~”車伕又喝了口,靜靜的看著碗中的砂庫拉,“在五十年前,人工栽培砂庫拉花卻接連凋零,而出發尋找砂庫拉花的人全都杳無音信,這壺還是我求城主好久才求來的,罷了小兄弟,這種好東西還是好好品嚐吧,畢竟誰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砂庫拉花呢”

就在快入夜時,馬車終於進了城。

“少年郎,我就只能送你到這了,”

望著遞朝自已的金幣,車伕連忙擺擺手“用不了這麼多”

“就全當是大哥給我砂庫拉喝的報酬了”

“唉,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我是看在我們有緣才給你喝的,才不是為了錢的”接著車伕指了指黃乾手裡的樹葉

“用這個當做報酬吧”

就這樣,黃乾與車伕道了別,朝著城中的一間逆旅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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