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慢慢昏暗下來,道路兩旁身材消瘦的路燈漸次的亮了起來。九十年代那種路燈,可能是由於電壓不穩的原因,昏黃的燈光明暗不已,路旁的家屬樓像是鬼魅巨大的身影。兩個人走在夜色中,樹影斑駁,萬家燈火。我跟著吳楠在下班的人群中七拐八拐,進了小寨附近的一個院子,經過一家雜貨店的時候,吳楠進去買了一袋雞蛋。

“這是啥?你買這幹啥?你媽讓你買的?”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現在買雞蛋幹啥,但是他隱隱覺得有些異樣。

“雞蛋麼,你別問了,一會兒就知道了。”

“操,我還不知道這是雞蛋,我問你拿這玩意兒幹啥。”

“別問了,你就等著看好戲吧。”吳楠可能是害怕我突然心軟不敢報復小龍女,死活就是不說。

我跟著吳楠來到了一個老式家屬樓的單元門口,旁邊橫七豎八得停放了幾輛腳踏車,吳楠告訴鄭彤,這就是小龍女她家。

那個年代還罕有高樓,除了私自搭建的破爛不堪的平房,多的就是這種五六層的沒有電梯的居民樓。樓洞黑漆漆的,只有人出入的時候大吼一聲或者猛一跺腳,樓洞裡吊著的聲控的燈泡才能亮一下,很快就又是一片黑暗。在夜色的掩護下, 我們兩個人躲藏在不遠處的花壇裡,像是刺探敵情的偵察兵那樣靜悄悄的藏在一片冬青的後面。

天慢慢黑了起來,下班的人慢慢多了起來。我心裡有些發毛,不停的問吳楠,你打算幹啥。

吳楠被問毛了,“沒事,膽放正。你看,她們家樓洞旁邊的路燈讓我把燈泡打了,直接亮不了,根本不會有人看見。”

過了很久,路上的人慢慢少了,小龍女騎著車子從空蕩的夜色中飄然而至。吳楠騰地一下從花壇裡站起來,拍拍我,我像個木偶一樣茫然無知的跟著他翻出花壇,站在黑暗中。

吳楠給我手裡塞了幾個雞蛋。

“一會兒她過來了,咱就開火,你看著我。”

我這個時候終於知道吳楠要幹啥了,突然就緊張了起來,吳楠拍拍我的肩膀,讓我不要害怕。

轉眼間小龍女就走近了,吳楠抓起一個雞蛋就朝著小龍女砸過去。第一個沒有砸中,只是砸到了她身邊的牆上,啪的一聲,在夜色中格外清脆。小龍女被突然的聲音嚇了一跳,顯然沒有意識到將要發生什麼,只是愣在原地。第二發很快打了出去,這一次雞蛋不偏不倚擊中了小龍女的後腦勺額頭,啪的一聲炸開了花。小龍女突然遭到襲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嚇得尖叫起來。人在極度恐懼中迸發出的慘叫聲頻率較高,她的叫聲淒厲,在家屬院裡迴盪。我手裡拿著雞蛋,正準備扔,但突然愣在當下,一動不動。

“快動手啊!”吳楠一邊催著鄭彤,一邊抓著一個雞蛋又扔了出去。

我猶豫了半天,還是把雞蛋往地上一扔,拉著吳楠就跑,一直跑出院子跑到街上才氣喘吁吁的停了下來。

吳楠說,“咋啦哥們,心疼了麼?”我說,“算了。咱不跟她計較了。”“媽的你就是心太軟了,慫得很。“吳楠罵道。“哎,差不多就行了,下回絕對不慫了。”兩個人相視而笑。

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怎麼處理這一袋子雞蛋,回去的路上路過一家小賣部。吳楠提著剩下的雞蛋在小賣部,一番討價還價,拿手裡的雞蛋換了兩根冰棒。一人拿著一根冰棒,開開心心的回了家。

晚上,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很久,小龍女狼狽的樣子讓我覺得於心不忍。

第二天小龍女老師沒有來,英語課是別的老師來代課的,我心裡又開始擔心起小龍女來。可能確實是被嚇壞了,過了一個禮拜,小龍女才來上班,頭頂上還包著紗布。生怕被小龍女看出什麼破綻來,我根本不敢看小龍女水汪汪的大眼睛,在英語課上也收斂了不少。有一段時間,這種內疚或者愧疚在年少的我的心中不斷地膨脹,讓我一度覺得無法排遣,無法釋懷。我甚至開始認真的學習,起碼英語課上是這樣。我經常裝作好學的樣子,甚至下了課追到教研室裝模作樣的去問問題,只是為了確認下小龍女是不是能意識到我和她那場無妄之災有什麼聯絡。在學校裡碰見的時候,我也像一個乖學生那樣滿臉堆笑的說句老師好,我不知道這是因為討好還是因為內疚。小龍女似乎看出我神情中的異樣,還以得體的微笑,然後收起笑容繼續前行。

這段本來可以珍貴聊以回憶的對老師的不知如何定義的仰慕或者愛戀,成為我少年時代最不堪回首的記憶。後來,我曾幾次在街上遇到為人妻為人母的英語老師,都有一種想要上前對她說一聲抱歉的衝動。老師早已不復當初那種清秀,泯然眾多老師中最普通的樣子,而我也終於沒有鼓起勇氣,於是作罷。這種心懷不安的感覺很多年都無法散去,就像青春最終都會煙消雲散,但總有些回憶,你並不是想要記住,只是無法忘記。

多年以後,當我讀到著名的《少年維特的煩惱》,看到扉頁上印著一句話。“所有大人世界裡,成熟精密和四平八穩的道理,在少年維特的激情面前全都啞口無言。”

其它小說相關閱讀More+

生活微微甜,我們終將為愛而活

綰一頭清雪

蓋今古

一訴情衷

城南尾樓

銘澤闕

原神:我成了提瓦特締造者?!

白逸不能安逸

毒液亂入刺殺小說家

月球上種冬瓜

萬界神王:從召喚天使開始

七情菜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