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也,吃飯了!”爺爺在屋內喊著。

“來啦,爺爺。”

宋知也飛快地跑回屋子,爺爺已經在桌子上擺好了飯菜——一道小炒肉、一盤家常豆腐,還有一碗蔬菜湯。這就是今天中午爺孫倆的午飯。爺爺做的不算豐盛,可且嘗心安。爺爺給知也倒了一杯槐葉水,給自已倒上一小杯松花釀。飯前輕輕的抿上一口,倒也算是愜意。

宋知也看著爺爺:“爺爺,這酒有那麼好喝嗎?”

爺爺呵呵一笑晃了晃酒杯:“你還小,哪懂得酒的滋味?等你以後長大了,就知道酒的好處啦!”

爺爺頓了一會兒又繼續說道:“希望小知也長大了永遠也不要懂得酒的滋味。”

少年還小,哪懂愁滋味?

宋知也感覺爺爺又是奇奇怪怪的,沒有說話,大口扒了幾口飯便轉開話題:“爺爺,等會兒吃完午飯我要和武靈他們玩!”

爺爺佯怒道:“又出去調皮!”

宋知也笑嘻嘻狡辯道:“不是我想去玩的,武靈非得叫我去,說是一天不和我玩他晚上都睡不著。”

爺爺拿他沒辦法,擺了擺手:“去吧,去吧,注意安全!別去落河玩!”

宋知也高興得狂扒碗中的飯,嘴裡含糊不清道:“知道了,爺爺!”

吃過午飯後宋知也便回到了自已的房間,從床底下拿出一個竹箱子,裡面裝著他收集的一些小玩意,一隻竹蜻蜓,兩顆渾圓無比且翠綠的石頭,一把竹扇還有一個彈弓。

那隻竹蜻蜓是他三歲的時候爺爺給他做的,爺爺用手輕輕一搓,竹蜻蜓就飛起來了,小知也還流著哈喇子望著頭去追那竹蜻蜓,爺爺在旁邊看得哈哈大笑。

兩顆石頭是他陪爺爺去落河裡洗衣服,他在河邊撿的。他還記得當時正在玩水,結果陽光照在河邊的石頭上,什麼東西閃著他的眼睛,他小跑過去結果是兩顆又圓又綠的石頭,他覺得新奇就撿起拿回家了。兩年過去也沒有發現這兩顆石頭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便一直放在竹箱裡。而這把竹扇算是宋知也最喜歡的一個物件了。

偶然一次他和爺爺去到村子,爺爺去買生活需要的東西,他就到處跑,兜兜轉轉來到了陳伯說書的地方,小知也好奇那裡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聚在一起,他個頭小,不一會兒就擠到前面。

抬頭看,只見一個青衫男人坐在那裡,右手持扇,左手輕輕撫著鬍鬚正在說著什麼。只見那個先生講到激動人心之處突然站起身,手中摺扇猛然開啟,“刷”的一聲把在前面的知也嚇一跳。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陳伯。他還想繼續看,結果聽到爺爺在叫他名字,便不捨的離開,可腦海中那位青衫先生的手中的動作卻在他腦海揮之不去。年紀尚小沒讀過書的知也只覺得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帥!

那天回家的路上,宋知也拉著爺爺的袖子說:“爺爺,我想要一把竹扇。”

爺爺摸著知也的頭疑惑的問道:“要竹扇幹什麼?”

宋知也眨著大眼睛看向爺爺:“我覺得扇子開啟的聲音好聽!”

那是一種清脆,悅耳的聲音。

宋老爺子覺得好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覺得什麼稀奇就想要。

不過老爺子還是說道:“好,好,爺爺回去給你做。”

“真的嗎?爺爺,你最好了!”小知也搖著爺爺的袖子高興的說道。“爺爺,等會兒回去我就去餵雞,然後去撿柴火。”

小知也在前面飛快的跑。爺爺在後面慢慢走著,笑著搖搖頭。

......

宋知也回憶著,輕輕的把扇子放回竹箱。還有一個木彈弓,那是武靈教他做的,用來打鳥。不過宋知也並不想用來打鳥,他喜歡打遠處的葉子,特別是飄在空中的葉子。想了一會兒,還是把彈弓拿上插在腰間。他把竹箱合上放回床底,又去了廚房拿了幾顆飴糖,隨後跟爺爺說了一聲就飛快跑出去......

落河。

河水在陽光下泛著淡金色,平穩而寧靜。時而掀起微小的波紋,像是和路過的風輕輕打招呼。河岸邊的草叢中,偶爾傳來幾聲蛙鳴,給這片寧靜的河水增添了幾分生機。落河水清澈見底,遠遠看去可以清楚的看到河底的魚兒在悠閒的游來游去,彷彿在享受此時的寧靜。

在落河尚淺處,有幾個孩子正挽著衣袖褲腿嬉戲。

宋知也剛走到河邊,武靈就看到了並朝他揮手:“宋知也,這裡呢!”

旁邊還有劉子衿,段毅和蘇永樂。幾人中劉子衿最大,已經十歲了,其次就是段毅和蘇永樂,這兩個孩子都是八歲,宋知也最小,只有六歲。不過他的個頭比段毅和蘇永樂差不了多少,但是比劉子矜矮半個頭。宋知也朝他們揮了揮手,便脫下鞋子挽起褲腿下河。河水很淺,只到孩子膝蓋的位置。

宋知也走到四人面前,武靈站在他旁邊。劉子衿開口道:“宋知也,今天我們幾個來比比抓魚,看誰抓的魚多今後就聽誰的,怎麼樣?你敢不敢來?”

宋知也眨了眨眼睛,咧開嘴笑道:“這有什麼不敢的,來唄!”

陳子衿輕笑道:“好!那麼現在....開始!”話音剛落,幾個孩子就開始抓魚。

宋知也光著腳丫踩在柔軟的河底泥沙上,陽光撒在河面上,金色的光芒跳躍著,映照在他身上。他雙手緊握,眼神專注地盯著水面,彷彿能透視到水下的世界。魚兒在水中游來游去,彷彿在挑釁般地在他腳尖竄梭,少年微微一笑,悄悄地彎下腰,雙手快速進水,輕輕地合攏。他的動作輕盈而熟練,彷彿一個經驗豐富的漁夫。突然,他感覺到手中的魚兒掙扎了一下,於是雙手緊緊握住那條滑溜溜的魚兒伸出水面。魚兒的鱗片陽光下閃閃發光。少年小心翼翼地將魚兒放入武靈帶來的小桶中。

武靈見狀興奮地說:“宋知也你也太厲害了吧,這麼快就抓到一條了。”

宋知也朝他笑了笑,用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小聲點,別把魚嚇跑了。’

武靈心領神會便彎腰繼續抓魚。旁邊的劉子衿看到宋知也這麼快就抓到一條魚,便朝段毅和蘇永樂使了使眼色,兩人點了點頭。

宋知也彎腰正準備抓下一條魚的時候,一顆石子突然飛來落到他面前的水中,宋知也再看去,哪裡還有魚兒的影子。他起身看到段毅和蘇永樂兩人,是他們兩個丟的石子。

武靈見狀打抱不平道:“你們兩個也太過分了,明明宋知也都要抓到魚了。”

劉子衿笑道:“我們也沒說不可以扔石子啊!”

武靈還想要說什麼,卻發現宋知也正皺眉看向不遠處的一片林子。其他三人也都看向宋知也,劉子衿正要開口,那片林子裡傳來一聲虎嘯“嗷嗚~!”頃刻間,周圍樹林裡的鳥兒都受驚飛出。隨後,只見那片林子裡一隻老虎緩緩走出。

它的身姿矯健而輕盈,身上的肌肉在陽光下緊繃而有力,顯示出無與倫比的力量和敏捷。

“快跑!”宋知也大喊一聲,“快爬到樹上去!”

宋知也邊喊邊撒起腳丫子狂奔,也不管有沒有穿鞋,隨後其他幾人才反應過來,往河的另一邊狂奔。

蘇永樂邊跑邊喊:“宋知也,爬到樹上也沒用啊!我爹說過老虎也會爬樹啊!”

武靈大喊到:“那你爹還說沒說遇到老虎怎麼辦吶!”

蘇永樂都快哭了:“我爹說,小孩子要是遇到老虎,就只有等死了!怎麼辦?我還不想死啊,我還沒娶媳婦呢!爹!快來救救我啊!”

陳子衿和段毅都面色蒼白,被嚇得不輕,狂奔起來都沒空說話。

興許是蘇永樂聲音太大,老虎這才反應過來去追他們,蘇永樂看到老虎跑起來直接哭了,腿都被嚇軟了,越跑越慢,武靈跑在他旁邊拉起他的手:“蘇永樂,跑快點啊!再不跑快點就要到老虎肚子裡了。”

武靈又看向宋知也,宋知也跑在他們後面,左手在地上抓了一把石子,右手摸向腰間的彈弓,只見他一個急停,轉身、拉弓、射出,動作一氣呵成。

一顆石子精準命中那老虎的腦門,老虎吃痛的吼了一聲,停下來搖了搖它那碩大的虎頭。這一套行雲流水,給跑在前面的幾人看呆了。宋知也大吼道:“看什麼呢?快跑啊!”

幾人又反應過來,撒開腿狂奔。怎麼那片林子看起來沒那麼遠,怎麼跑了這麼久還沒到,蘇永樂懊惱無比。

宋知也邊跑邊喊:“你們幾個先爬上樹。不用管我!”

不一會兒幾人到了林子裡,好在幾個孩子都是爬樹的好手,一會兒就爬到樹上去了。而宋知也爬上另一棵離他們不遠的樹上。片刻,那隻老虎就跑進了這片林子,它慢慢的朝武靈他們那棵樹走去。

等到老虎靠近了,幾個孩子才認真的看清楚它的樣子,一顆碩大的虎頭上面“刻”著一個“王”字。額頭處有一處傷痕,那是宋知也用彈弓打的。額頭往下是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透露出一股霸氣。尖銳的牙齒彷彿能把樹咬穿。它的虎長寬大,爪子鋒利,每一步都充滿了力量和決斷。

蘇永樂嚥了一下口水:“這隻老虎起碼有十尺長,我爹說那些身長超過七尺的老虎都算大的,八尺的老虎都少見。我見過我爹帶回來的虎皮,這隻老虎比那些大多了。”

劉子衿面色好了一點,不像剛剛那般蒼白:“該死,這麼大的老虎不應該呆在深山裡面嗎?跑出來幹什麼!這外山又沒什麼吃的!難道今天真要交代在這裡了?”

蘇永樂小聲嘀咕了一句:“我們不就是吃的嘛。”

武靈相對來說沒有那麼慌張,他看向不遠處樹上的那個少年,沉著冷靜,手裡緊緊握著彈弓。不知怎麼,他好像覺得他們今日死不了。

老虎來到了劉子衿他們爬上的那棵樹下,虎頭朝上盯他們幾個孩子,劉子衿他們被老虎盯得心裡發毛,冷汗直冒,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只見那隻老虎前掌靠在樹上,爪子直接插進樹幹,一步一步往上爬著。

“完了,完了,我就說老虎會爬樹吧!今天真得交代在這裡了,嗚嗚!”蘇永樂直接哭出來了。

正當老虎要爬到樹上時,突然一顆石子射來命中老虎的腦門。老虎吃痛地怒吼了一聲,把樹上四人嚇了一跳。

它並沒有放棄上樹,繼續爬著,剛往上動一步,又一顆石子飛來命中它的頭,緊接著一顆,兩顆......老虎被打的惱火,它也禁不住被彈弓打這麼多次,不得不放棄這棵樹,轉而怒吼著向宋知也爬上的這棵樹跑來並且飛快的往樹上爬。但是宋知也沒有繼續用彈弓打它,而是往樹更高處爬去。

這邊樹上四人舒了一口氣,不過依然緊張的看向那個少年。

武靈不禁大急吼道:“宋知也你在幹什麼?繼續用彈弓打它呀,你把它打痛了它說不定就跑了!”

宋知也沒有彷彿沒有聽到武靈的話。他爬到一棵樹枝處,向下看了一眼,那隻老虎就在他的下面。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往樹枝邊緣爬去。那隻老虎終於爬到了樹枝處,它看向前面的那個少年,額頭處流著鮮血,從出生以來還沒有人能讓它受傷。眼前的這個少年已經徹底激怒它了,它一定要把他吃掉,再吃那邊幾個孩子。

劉子衿此時說道:“趁現在那隻老虎還在宋知也的那棵樹上,我們快走吧!回去找大人來收拾這隻老虎!”

武靈瞪著眼睛看著他:“你在說什麼?人家宋知也冒著生命危險為我們引開了老虎,你就這樣跑了?”

劉子衿紅著臉說道:“我知道是他幫我們引開了老虎,不過你看現在我們在這棵樹上能幫上忙嗎?不如現在回去找人來殺這隻老虎,蘇永樂你爹是獵戶,你回去告訴你爹這裡有只大老虎,你爹不心動嗎?”

蘇永樂面色難看,他也是個孩子當然怕死,不過宋知也救了他。他爹常說,“要知恩圖報。”何況人家還救了他的命。

段毅此時開口道:“我不走!”知恩圖報的他不懂,他只知道,今天他要是走了,以後會一輩子抬不起頭。

蘇永樂也不走了。

“你們倆!好好,你們兩個都不走是吧?我走!我怕死行吧,這個壞人我來當!”

陳子衿眼眶紅潤,小心翼翼下了樹。看了一眼不遠處樹上那個少年,面色複雜,隨後就飛快的往村子跑去,邊跑邊擦眼淚,“宋知也,對不起!”

宋知也當然沒空管那邊樹上發生了什麼,此刻他小臉凝重,老虎正朝他一步步走來,腳下的樹枝被老虎那龐大的體重漸漸壓彎。宋知也已經可以聞到老虎口中滿是血腥味,但他還是慢慢壓低身子往後退去,宋知也此時的位置已經離地面約五丈高了。再退一步就掉下去了!老虎還在一步步往前走,好像失去理智了,非要吃掉眼前的這個孩子。

而宋知也則緊緊盯著樹枝那端,老虎已經等不及了,後腿用力想要撲過去,只聽樹枝那頭“吱呀”一聲,宋知也同時跳起來抓住頭頂的那棵樹枝。那隻老虎差一點就抓到他了。它從五丈高的地方摔下來,只聽“砰”的一聲,那老虎哀嚎了一下便沒了聲音。

宋知也長舒一口氣,剛剛的確把他嚇到了,現在背後還是一陣冷汗。

他飛快的從樹上爬下來,只聽蘇永樂大喊:“宋知也,你別急著下來,那隻老虎可能還沒死!”

宋知也沒有聽他的而是自顧自的下來:“沒事的,你們下來吧,它已經死了。”

那邊三人慢慢從樹上下來。“你怎麼知道它已經死了?”武靈小跑過來問道。

“因為,它摔下來的地方有一棵尖樹樁。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必死無疑!”宋知也好像在說一件很輕鬆的事情。三個人震驚的看著他。

原來從他上樹的那一刻,他就沒打算放這條老虎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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