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梁。宗皇三十八年。
五月,漳州城。
首富錢家,在漳州城內佔地極廣,庭院深深。
後花園假山層疊,小溪潺潺,一座三層閣樓傳來陣陣嬉笑聲。
一樓,一池清澈見底的水,平靜如鏡,上面漂浮著鮮豔的玫瑰花瓣,散發著迷人的陣陣芬芳。
來到二樓,眼前的景象讓人瞠目結舌。華麗的錦繡地毯上,半赤身裸體的女子正在優雅地翩翩起舞。
這等場面將富人的紙醉金迷的展現得淋漓盡致。
上了三樓,錢少羽微醺靠在錦榻,左右各有一位服飾裸露的女子,很自覺的依偎在他懷裡,肆無忌憚賣弄著她的風情,彷彿她們要擠進他的身體裡,融為一體。
他半閉著眼睛,嘴唇微啟,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看起來十分享受女子帶給他的愉悅感。
“大公子,今日花名單可是特意為您精心挑選的十位絕色佳人。您是想親自點選,還是小的為您安排人選?”
“我聽說北巷,有家醫館,那裡有位女郎中生的好看,你去看看!”
“小的明白!”
下了長街拱橋,北巷有棵歪脖垂柳,萬條細軟在微風的輕撫下輕輕搖曳。
一家名為濟世堂醫館赫然在目。
此時,夏小月正端坐在診桌前為一個病人問診,忽聽有打斷她道“我家公子聽聞夏大夫醫術高明,特命小的前來請夏大夫過府診治。”
夏小月側目看了一眼他,繼續問診,直到抓完藥,送走病人她才正眼瞧錢府管家。
“你家公子是誰?”
“錢少羽!”
夏小月聽到這個名字,眼神中透露出一絲驚愕。
此人,生性頑劣,好色是人盡皆知的。
就是這麼一個人,就連官府都不敢招惹;祖上為梁國開國功臣,其叔父更是當朝的吏部尚書。
夏小月本想著就給拒了,卻聽錢府管家卻揚言到“夏大夫,你若不去可得掂量掂量後果!”
我夏小月是被嚇大的?
真有意思,去就去,誰怕誰!
“等下,我收拾一下診具。”她為保險起見,暗中將一把匕首藏於懷中。
當夏小月步入閣樓,人生中第一次見到如此汙濁淫穢場景,心裡頓時後悔自已抉擇了。
這不虎口來羊了?
上了三樓,錢少羽看到夏小月身影,‘噌’的直起身來,眼睛都看直了。
“嘖嘖嘖,瞧瞧這小臉蛋生的真好看!”
他一張嘴,夏小月從他嘴裡都看到屁股上的花。
為走個形式,她還是來到她來到錢少羽面前。“錢公子,哪裡不舒服?”
“看病不急,來,先陪本公子喝一杯。”說罷,錢少羽親自遞給夏小月一杯酒。
夏小月遲疑了一下,算是給他個面子,接過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海量!\"錢少羽拍掌稱讚,\"再來一杯!\"
這次,夏小月擺了擺手,拒絕了“錢公子,意思意思得了。”
錢少羽嘴角一呲,\"嘶“”了一聲,陰沉個臉道“喝了。最後一杯。”
夏小月搓了搓手,幾番忍耐後,又一次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這才對嘛!本公子就喜歡你這樣的女子。”錢少羽滿意地笑了笑,一隻手躍躍欲試去向夏小月的腰攬去。
“啪!”
她這一巴掌的動作迅猛而果斷,力道十足,以至於錢少羽的臉上瞬間浮現出一個鮮紅的掌印。
他摸著火辣的臉,不怒反笑道“還挺倔,看來你是喜歡玩點刺激的……”
話不等說完,他如餓虎撲食般猛地向夏小月撲了過去。
同時,閣樓內的其他人也如驚弓之鳥般,紛紛作鳥獸散。
夏小月早就防著他這一手,匕首迅速從懷中拿出,架在他脖子上。
“退!”她以為憑藉手中的匕首能夠讓錢少羽望而卻步。
卻沒想到,激起了他劣根性的征服欲。
“老子就不信你敢殺我!”他一邊叫囂著,一邊步步緊逼。
反之,夏小月步步後退,卻並未察覺自已已經背靠牆壁,無路可退。而這恰好給了錢少羽可乘之機,他迅速伸手,一把奪過她手中的匕首。
“美人,春宵一刻值千金……”
他的身體緊貼著夏小月,一隻手在她曲線玲瓏的身軀上摩挲,忽然發覺,嘴合不上了,面部跟著不停地抽搐。
“!#¥%~~”他捏著發不出聲音的嗓子。
夏小月嘴角輕揚,手中針囊展開,銀針從細到粗整齊地排列著,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錢公子,虛火旺盛,你這病得好好治!
錢少羽想叫又叫不出來,本能地往閣樓下衝,一下被夏小月抓住衣領像拎小雞似的拎了回來。
緊接著一根銀針紮在他的後脖頸。
頓時,他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瞪著兩隻牛蛙大眼睛,成了案板上的一塊肉。
過了好一會兒,夏小月衣衫不整,掩面痛哭跑出閣樓,守在門口的家丁心裡想:“好好一個姑娘,又被糟蹋了。”
然而,等家丁們發現的時候,錢少羽嘴邪眼歪,赤身裸體倒在地下,渾身上下被紮成刺蝟,口水都流成河了。
夏小月一直和爺爺夏仁相依為命。
聽爺爺說,她是被人遺棄的。是爺爺當時遊醫為生,路經帝都撿到她。
正因如此,她才不像大戶人家的女子那般嫻靜,柔弱。
自打懂事,尋親生父母從就在心裡紮了根,年齡越大根就越深;她深信父母肯定是有不得已苦衷,不然誰會狠心拋下自已的親生骨肉?
她要去南梁帝都尋親,展一技之長。
不過現在,她得罪了錢少羽,在漳州怕是待不下去了,回到醫館後就開始收拾行囊。
“爺爺,等不到你百年了。孫女不孝,先走一步了。”
“往哪走啊?”夏仁出現在她身後。
她眨了眨牛眼睛,撒謊才有小動作,撓了撓耳根道“啊?誰要走?”
“哦,”夏仁點了下頭,向她身邊靠了靠,一個出其不意,伸出手就擰住她的耳朵,“哎哎哎——疼~疼~”
知女莫若父,夏仁一手把她帶大的,知道他又惹禍了。
還不等他開口問,她直接招了“我剛才過府給錢家大公子診病,給他紮成刺蝟了!”
夏仁瞳孔一震,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你個死丫頭,真是壽星老兒上吊,活擰巴了!”
夏小月無辜道“爺爺,我下死手,不也是為了自保。”
夏仁拽著她就往外拖“別廢話,跟爺爺去錢府道歉!”她身子一擰,掙脫道,“我不去!”
夏仁呵斥道“翅膀硬了,爺爺說什麼都不聽了!”
“爺爺,”她話剛開口,一隊官差旋即走進醫館,直接把藥櫃貼上了封條。
“濟世堂售賣假藥,官府暫時查封!”
山高皇帝遠,資訊閉塞。
對於漳州人而言,官府便是漳州的天。而錢少羽凌駕於天之上,就拿聯合官府陷害濟世堂的伎倆來說,不僅能留人,還能以此作為要挾。
官兵來到夏仁面前,厲聲道:“跟我們去官府接受調查!”
夏小月嘴角剛動,手腕一下被爺爺死死按住,就聽爺爺道丫頭,跟天鬥跟地鬥,咱都不能跟官服鬥。爺爺就是配合調查,又不是落實罪名,你別逞強!”
“濟世堂是我開的,要配合調查也應當由我去!”她一轉頭,盯著官差道:“我爺爺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我跟你們走!”
官兵冷笑一聲:“我們要帶誰走,輪不到你來做主!”
話畢,官差一把將她推開,帶著夏仁離去。
當場夏小月就圈圈了,就好似一座山壓在了心頭。原本天真清澈的眼神變得黯淡無光。
人在最無助的時候,最怕,怕啥來啥。
官兵前腳剛走,後腳錢少羽大張旗鼓登門,身後跟著一群護院。
一進醫館,錢少羽扯著嗓門,指著那張佈滿針孔的臉“瞧瞧你給老子扎的,差點讓老子破相了!”
夏小月雙眼銳利,迅速掃過身邊,看到剪刀毫不猶豫地握在手裡。
“你你——你還犯愣!”
錢少羽吃過一次虧,心有餘悸。身後的眾多護院見狀,立即擋在他前面,一字排開。
管家則善於見機行事,他迅速拉過診桌前的那把椅子,用五指緊緊拽住袖口,仔細地擦拭了椅子。
“公子,坐。”
錢少羽落座便憤然開口“都讓開!”護院聞聲退至兩旁,他則雙手拄著兩條岔開的腿,上半身微微前傾,一副咄咄逼人架勢。
“老子才懶得跟你一般見識,也不廢話。看上你是你的福氣。從現在開始,你做我的女人,盡享榮華富貴,一輩子都不用發愁。”
夏小月輕笑一聲,不慌不忙地剪起指甲,清脆的嘎嘣聲在空氣中響起……
她都懶得開口,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了!
錢少羽對她刮目相看,豎起大拇指,“你想死我偏不讓你死!”
他對管家勾了勾手指道“告訴高大人,打斷夏仁一條腿!”
“太**欺負人了!”
夏小月再也抑制不住的心中捂無助的憤怒,握緊剪刀奔著錢少羽拼命去。
可是她根本靠近不了錢少羽的身,護院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夏小月制服了。
“卑鄙無恥之徒,我當時就該把你廢了!”
“喜歡叫,等會兒老子讓你在床上叫個痛快。”
就在這時,醫館裡走進一位風度翩翩的公子哥,名為李桓。他身後還跟著矮一頭的,小隨從,劉順。
“咳咳……”李桓捂著口鼻,不停地咳嗽著,似乎感染了風寒。
“滾!”錢少羽平地一聲雷,嚇的門口的李桓轉個身就走。
“公子,救我!”夏小月恰似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聽到聲音,李桓腳步一頓,側過頭看了夏小月一眼。
男人對於欣賞美麗的女子似乎是天生的,多瞅兩眼也是人之常情。尤其是看到她備受欺凌,眼神中流露出的恐懼,他心中的同情像潮水一般瞬間湧起。
於是他把身子轉了回來。
“讓你滾,是**耳聾了!”
錢少羽在漳州作威作福慣了,有個火星就能點著,挽胳膊擼袖子,準備給李桓一點顏色看看。
欲動手之際,凌空飛來一人,落在錢少羽面前。
此人頭戴草帽,低頭遮掩,難以看清其面容,但他那過人的輕功和左手的三尺長劍卻讓眾人不寒而慄。
錢少羽心中不禁一凜“你是又誰?敢管我的閒事,你知不知道——”
還沒等錢少羽把廢話說完,草帽男突然出捏住他的下巴,左右來回一扭,再往下一拽,錢少羽的下巴就直接被卸了下來。
眾護院紛紛群起而攻之,向草帽男撲來。
草帽男長劍都未曾出竅,他只是簡單的用拳腳,僅僅眨眼間,地上就躺滿了受傷的護院,一個捂著肚子,或抱著胳膊……
見此情形,錢少羽夾著尾巴倉皇逃竄。
草帽男猶如神龍,見首不見尾,在解決了李桓的危機後,縱身一躍,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桓仰頭望著消失的草帽男,輕聲喃喃道“高手果然都是來無影去無蹤!”
劉順欽佩道“小的要是有這個本領就好了!”
“我咋覺得有些眼熟?”李桓略思,就被夏小月連推帶搡地趕出了醫館。
“錢少羽睚眥必報,你們快點走!”忽地,她又想到他進門咳嗽的厲害,“等下。”於是,她快步來到藥櫃,迅速抓取幾種藥材搭配在一起,然後打包。
折回後,手裡藥,她慷慨的遞給李桓,說道“快走。”
“姑娘,你是否遇到了什麼麻煩事?若信得過在下,不妨道來,或可助姑娘解燃眉之急!”李桓言談從容,信心滿溢。
夏小月還是不想連累他人,剛剛也是迫於無奈之舉。
分神功夫,李桓長揖一禮,自報家門道“姑娘,在下姓李名桓,帝都人……”
帝都人這三個字對夏小月來說有著不可抗拒魔力,她打斷他的話“你是帝都人?”
“是——啊。”搞的李桓有點不自信了!
“太好了!”
夏小月激動說著,先從懷中拿出一袋錢,這是她行醫多年攢下來去帝都尋親的盤纏。隨後,她再從袖口取下她父母唯一留下來的信物。
“李公子,我已經走投無路了,誰也幫不了我。我真切地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忙,拿著這隻鐲子去帝都尋找我的親生父母。倘若找到了,請轉告他們,生為他們女兒我心中毫無怨恨!”
“姑娘——”
李桓的話又被她立即打斷:“我知道這堪比大海撈針,嘗試一下總好過不試。若找不到,這鐲子就等贈予公子,就當知遇之恩!”
劉順彷彿感同身受,彷彿他也是被遺棄的孩子,拉著李桓衣角道,“公子,這姑娘好可憐,咱們幫幫她吧!”
李桓猶豫了好一會兒,說道:“姑娘,恕在下不能幫你這個忙!”
夏小月一愣,心想這人該不會是個傻子吧?順手的事,還有大把錢拿,就算撒個謊讓她落個心安也好。
哪成想,他說話大喘氣,“等漳州的天塌了,還是由姑娘親自尋親更為適宜!”李桓卻是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如同輕風拂過,無不散發著一種令人心悸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