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御花園。
龐貴妃伴隨宗皇於此漫步散心,其後一群奴婢緊緊相隨。
“聖上,幾日來都未陪伴妾身,莫非又有新寵了不成?”
“近來公事繁忙,朕實難抽出身來。”
宗皇的話音剛落,只見身旁的龐飛俯身,信手摺起一朵紅花,輕輕插在了宗皇的頭上。
“盡是託詞。”
“哈哈,”
宗皇大笑,要不怎麼說龐飛會得他的寵愛,對龐飛的撒嬌毫無抵抗力。他伸手將龐飛攬入懷中,輕捏著她的臉頰說道:“朕這不是忙完公事就來陪你了嘛,愛妃就原諒朕,笑一個!”
龐飛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有道“聖上,選秀在即,到時候不知道又會瞅上哪個秀女,把聖上迷得找不著北,不知道到時候還會記得妾身不?”
“朕,一把年紀了,哪還有那心思了。至於秀女的事情。這祖上就這麼傳下來的,到朕這裡,總不能說改就改了,過場還是要走的。”龐貴妃聽聞宗皇的話,嬌嗔地在他懷裡扭動了一下身子,輕聲說道:““聖上,愛妃還聽說您把腰牌御賜給大皇子,是不是有點偏心了?”
“愛妃訊息倒是靈通。”宗皇莞爾一笑,撫摸著龐貴妃的秀髮道“這腰牌賜給老大自然有朕的深意,愛妃莫要摻和了。”
龐貴妃眼珠一轉,不滿道:“妾身不管,反正您不能厚此薄彼,老三怎麼得賞點什麼!”
“這也得爭!”宗皇哈哈一笑,心中有些犯難,可又不忍拒絕。
他在想究竟賞賜點什麼時候,一位小太監再楊公公說了一句耳語,接著楊公公神色匆匆來到宗皇身邊。
“聖上——”
正在這個關鍵時刻,有人前來打擾她的好事,龐貴妃心中頓時生出不滿。她打斷楊公公的話道:“別打擾陛下的雅興,下去。”
宗皇順從地順著龐貴妃的意思,揮手讓楊公公退下。
“聖上,”楊公公並沒有退下的打算,他的言語甚至停頓了一下,似乎是故意在挑釁龐貴妃。
“權良回來了!”楊公公緊接著說道。
宗皇聽到這個訊息,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大聲說道:“桓兒回來了!”然而,隨後傳來的一句話卻如同一盆冷水澆在宗皇頭上。
“八皇子未回!”
宗皇臉色驟然變得冷峻“速帶朕去見權良!”
除了權良和還有馬虎。
那會遇刺,要不是又突然冒出一群黑衣人,幫權良解了圍,他這條命徹底就交在那了。待他與馬虎會合後,再度前往尋找那座小院時,由於天黑遠古,馬虎竟迷失了方向。幾經周折,好不容易找到小院,卻從那對老婦人處得知李桓被稱呼二哥的人帶走了。
因此,權良以為李桓比他早一步回到帝都,不料人還沒回來。
權良將在帝都外遭遇刺殺的經過詳細地講述了出來,唯獨對李徽隻字未提,因為這個人在梁國早已不復存在。
只能說李桓被神秘人救走,隨後他跪在地上,失職地說道:“微臣護主不力,萬死難辭其咎!”
馬虎蹩腳跟著權良學習動作,嘴張著卻一個字坑不出來。
他本以為祖墳冒青煙,跟著李桓能混出個名堂,光耀門楣,過上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哪能想到,出了汴州,一步一個坎。這下主子丟了,這頭要是能保不住,當太監也不是不行的……
好死還不如賴活著。
這次宗皇聽到權良的話,並沒有震怒,他的臉色陰沉如水,先扶起權良,寬慰道:“這三年辛苦了……”
權良上一次看到宗皇如此鎮定,還是在李徽謀反的時候。
他受寵若驚,正要叩頭謝恩,卻被宗皇攔住:“朕升為一品御前帶刀侍衛,今後無需再行君臣之禮!”
“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權良激動地說道。
“下去好好休息一番。”宗皇提瞥了一眼馬虎,“順便把這個大塊頭也帶下去!
權良踢了一腳跪在地面的馬虎,“還不快謝主隆恩。”馬虎這才敢吭聲,口裡擠出兩個字,“萬歲……”
待權良和馬虎退下後,宗皇猛地一甩闊袖,怒喝道:“竟敢再朕眼皮底子下踹窩子,都反了天!”
“楊公公。立即召文武百官眾皇子在金鑾殿見朕!”
“老奴,領旨。”
帝都城外,那片鬱鬱蔥蔥的竹林中,有一家並不起眼的小酒館。此刻,這間小酒館外已被層層禁軍嚴密包圍。
公孫韓早已奉皇命鎮守城外,在得知李桓與三人一同落座於這間小酒館後,再李桓嚴令下不準任何人進去。
酒館內,李桓和李徽兄弟倆,相對而坐。
不再像往常那般歡聲笑語,推杯換盞。
李桓的臉色蒼白,身上的傷口殷紅衣服,可他就像失去了感覺,還未從殺人陰影中走出來。
其二,他習慣了逃避,不敢回帝都。
一旦回去,他就會走上那條路,一條連他自已都不喜歡的路,他不知道自已能走多遠?
但他又沒辦法,心馳神往的生活被人阻斷,活活他往絕路上趕。
他不僅要保護自已,還要守護身邊的人,以及那些可能會被權鬥牽連的人……
他要打的一拳開,免得百拳來。
目光始終落在李桓身上的李徽,忽然瞥見他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緊接著雙指併攏,反過來敲打著桌面。
“想好了就回家吧,大家都在等著你呢。”
李桓暗暗佩服二哥的察言觀色之能,他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應道:“回家。”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他心中已有謀定,以行刺借題發揮,是他和大哥,三哥掰手腕最好的機會,趁此立威。
他端起桌子上的酒碗,仰頭一飲而盡,然後倏地起身離開,但又突然停住腳步說道:“二哥,死過一次的人,逍遙於世豈不快哉,莫要再撥弄朝堂風雲,待八弟登基,定會為你討回皇室頭銜!”
“兄,祝順。”李徽望著李桓背影欣慰的笑了。
這小子,終於長大了!
他如此處心積慮,也算沒有白費功夫。
汴州刺殺,是他一手策劃的,目的就是為了激怒李桓,挑起他與哥哥之間的矛盾。
他淋過雨,儘量做撐傘的人。
但帝都城外的設伏,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對李昂瞭解,自掘墳墓的事是不會做的,不出所料,應該是大哥李煒想借此嫁禍給李昂。
好在,他早有防備,差點被李煒得逞。
接下來,就看宮中的寒江雪了。
當李桓的身影和浩浩蕩蕩的御林軍出現在太和殿廣場,這片寬闊壯麗的廣場上,陽光如金色的洪流傾瀉而下。早已恭候多時的楊公公,邁著碎步下了漢白玉鋪就的臺階相迎。
“殿下,一路勞頓辛苦了。”
李桓勉力擠出一絲苦笑,言道:“值得!”
楊公公聽聞,審視起眼前的李桓,歷經三年的磨礪,他已然褪去了往昔的幼稚,變得成熟而穩重。尤其是最後那簡單的二字“值得”,更是讓楊公公聽出了其中的門道。
李桓將手搭在楊公公的肩頭,詢問道:“殿內現在什麼情況?”
楊公公道“諸位大臣皆已候著,你大哥個三哥已經快跪一個時辰了!”
體罰又不死人,那就多跪一會!
李桓反倒是問道:“我的小順子呢?”
在楊公公的印象中,李桓是一個善良且富有同情心的人,身邊的奴婢受了一點委屈,他都會挺身而出,因此不少奴婢都爭著搶著去伺候八皇子。
“好著呢。”楊公公隨口應了一句,拉著李桓的手往殿內拽:“殿下,還是先進去,聖上正急著見您呢。”
李桓本來還想拖上一拖,架不住楊公公拖拽,“面完聖,韓家小姐還在等您呢!”
也罷,他就不為難他這個奴才了,便踏步走上了金鑾殿。
宗皇端坐於龍椅,眼神冷冽,掃視下方李煒,李昂,齊刷刷地跪著,姿勢整齊劃一,前胸緊緊貼著地面,雙手筆直地伸展著,屁股高高翹起。
殿內左邊的文官們,右邊的武官們,都紛紛低著頭,不敢直視宗皇的目光。
隨著楊公公清亮的一聲“八皇子,李桓覲見”響起,李煒和李昂就像那洩了氣的皮球似的,齊刷刷地“噗通”一聲全部撲倒在地,心中不禁暗暗唸叨:可算是把八弟給盼回來了!
李桓雙腿一曲,重重跪地,朗聲說道:“不孝子,叩見父皇!”
宗皇先是霍然站起,滿臉喜色,但緊接著又臉色一冷,重重地一拍龍椅,怒喝道:“不孝之子,竟然還知道回來,怎麼就不死在外面!”
“父皇息怒,兒臣不孝,讓您擔心了,懇請父皇責罰。”
此時,戶部尚書上前一步,博春拱手行禮,恭謹地言道:“聖上,八皇子雖有過錯,但其功績亦不可忽視。近月,八皇子在漳州查抄錢家,為國庫填補虧空,財政壓力得以緩解,戶部各項事務才會推進更加順暢。”
宗皇微微頷首,示意戶部尚書繼續說下去。
博春略一思索,跪地呈道:“聖上,臣以為以彰其功,可冊封為王。”
宗皇的表情漸漸舒緩道,“眾大臣可有異義?”
左邊文官們交頭接耳,在沒有人敢表態。而右邊的武官們則一臉肅穆,站姿筆挺,如同雕塑一般。
宗皇冷笑一聲道,點名道“老大,國庫的錢你管著的,戶部都說話了,你這個當大哥不說兩句!”
在魏章搖頭默示之下,他怯懦地說道:“兒,兒無議!”這讓支援他的文官,不知他是情急中言錯,還是有意如此。
生怕會錯意,有的官員開始紛紛跪地響應“臣等無議!”有那麼幾個不隨大流的,比如吏部兵部尚書。
而以武官為首的龐衣將軍,則是開口道“臣反對,八殿下玩心偏重,對政事缺乏經驗,恐難以擔當重任。臣認為,可先賜予府邸以示嘉獎,待其婚後,年長成熟,再行封王之事。”
“臣附議!”李昂道
“臣附議!”錢永寧吏部尚書。
“臣附議!”於文海兵部尚書。
這也讓李桓看的清楚,誰是大哥的人,誰是二哥的人,局勢一目瞭然,想必這就才是父皇的用意。
就是不明白這博春,素無交集,怎麼就向他站隊了??
就在這時,博春又為李桓諫言道:“聖上,臣有提議,可讓八殿下擔任一些次要職務,輔助聖上處理政務。如此一來,既可鍛鍊他的能力,又不至於讓他承擔過重的責任。”
宗皇聞言有問下面眾大臣道:“此提議還有人反對麼?”
無人發聲,宗皇道:“即日起,李桓當個吏部員外郎,協助錢尚書處理事務!”
錢永寧心中一驚,大為不爽,又不敢忤逆皇上的意思,立刻出列說道:“聖上,臣定當全力教導八殿下,助其熟悉吏部事務。”
“謝父皇!”李桓陰晦一笑,他在吏部的日子不會太無聊了,定會為漢江飛一刀讓他付出代價,從而拿下吏部。
看來父皇還是瞭解他啊 。
“都下去吧,朕要和兒臣們嘮嘮家常!”
宗皇話音落下,眾大臣紛紛行禮退下。
宗皇下了龍椅,他親手扶起地上跪著的李桓,上下打量,一別三年,個子長高不少,人也精神,就是瘦了點。
看著就心疼!
“在外這三年習慣外面的生活了吧,要不是遇到韓家小姐,是不是這輩子不打算回來了?”
李桓抬愛道“爹,兒臣歸心似箭,日月可證!”
“人都變俗了!”
宗皇一臉鄙夷看著他言行舉止,少了幾分貴胄的氣質,多了幾分市井氣。
言歸正傳,宗皇懷揣袖子,道“現在殿上就咱爺仨,來吧,都掏心窩子聊聊,這城外刺殺的事情。”
老大和老三在一旁交換了一下眼色,可算步入正題了,這腰都快撅折了。
可當李桓絲毫不拖泥帶水的話,讓哥倆心都提到嗓子眼。
“除了大哥,二哥,我想不到別人。”
李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八弟,你說話可要有真憑實據,你怎能如此輕易地將這罪名扣在我們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