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虛幻

幾個正在嬉笑著的男孩忽然感覺到頭頂似乎投下來一片眼影，他們有些疑惑地抬起頭，正好撞上了弗蘭莎沒什麼情緒的視線。

幾個小孩一下子就愣住了，他們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女性，她身上穿的衣裙也是一看就昂貴無比，一件衣服說不定都抵得上他們全家兩年的開銷。

他們一下子就不敢放肆了，一個個乖乖地站好。這個姐姐一看就很不好惹，家裡的大人們都教過他們，不要惹那些看起來就身份不低他們完全高攀不起的貴人。

其中一個比較膽大的男孩勉強扯出一個討好的笑容，對著弗蘭莎行了個不太標準的禮，問道：“小姐，請問您來這兒有什麼事嗎？”

弗蘭莎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只一眼就讓他覺得遍體生寒。

她向前邁了幾步，徑直忽略了這幾個男孩，他們也十分識趣地給她讓了路。

弗蘭莎蹲下，把看上去還是幼年時期，似乎只有六七歲的克洛伊扶了起來。

女孩看上去瘦瘦巴巴的，都沒她巴掌大的小臉上被蹭上了髒兮兮的灰塵，混合著幾滴淚珠，看上去尤為狼狽。

被陌生的漂亮姐姐扶起，她有些無措又不安地縮了縮脖子，一雙水汪汪的藍色眸子小心翼翼地看著弗蘭莎。

弗蘭莎朝她揚起一抹溫柔的笑意，年幼的克洛伊只覺得彷彿被太陽閃花了眼一般，低下頭甚至不敢直視弗蘭莎。

她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也從沒有人對她笑得這樣溫柔過。

她一時之間甚至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半晌只訥訥地小聲喚了句：“貴、貴人姐姐……”

弗蘭莎幫她拍了拍裙襬上的灰塵，又取出絲帕在她髒兮兮的小臉上擦了擦。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她朝著克洛伊眨了眨眼，小聲在她耳邊道：“他們欺負了你，姐姐幫你教訓他們好不好？”

克洛伊呆呆地眨了眨眼，像是一時半會兒反應不過來。

弗蘭莎則站起身，冷冷地斜睨了一眼那幾個熊孩子，光是一個眼神就嚇得他們動都不敢動。

她雖然不屑於和小孩子計較什麼，但也不能讓他們就這麼白白欺負了克洛伊去，哪怕是在幻境裡也不行。

此時就算那些男孩再蠢也該看出來弗蘭莎的意思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這個看著就不好惹的漂亮姐姐似乎和那個掃把星關係不錯的樣子。

他們忍不住嚥了咽口水，在觸及到弗蘭莎平靜的目光時下意識地就想拔腿就跑。

他們抬了抬腿，沒抬動。

幾人疑惑又驚悚地低下頭，竟看到不知何時他們的腳居然被冰凍住了。

直到這時他們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一股令人抓心撓肝的寒氣從腳底蔓延而上，可頭頂又頂著炎熱的太陽，冰火兩重天的感覺著實讓人難捱。

幾個男孩瞬間便被嚇得痛哭流涕，恨不得給弗蘭莎磕頭求她放過他們。

此刻站在他們眼前容貌美麗的女人在他們心裡已經如同惡魔般可怕。

弗蘭莎朝著他們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彷彿置於數九寒天之中。

“我的冰一個小時之後會自動融化，這一個小時你們便站在這兒悔過吧。”

讓幾個六七歲的小孩站在大太陽底下曬一個小時，腳底還被冰包裹著，也算是個很折磨人的懲罰了，算是對於他們欺負克洛伊的小懲大誡。

弗蘭莎轉過頭，對著克洛伊時她才露出了真心實意的笑容。她絲毫沒有嫌棄克洛伊有些髒髒的小手，毫不猶豫地牽住了她，讓克洛伊忍不住露出了受寵若驚的表情。

“姐姐幫你教訓了欺負你的人啦，我們一起回家，好嗎？”

克洛伊看上去還愣愣的如在夢中一般，呆呆地點了點頭。

她被弗蘭莎牽著手往家裡走著，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自從媽媽離開之後，她就再也沒有這樣被人牽著走過了。

她忽然覺得眼眶熱熱的、酸酸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

她哽咽著開口，問道：“姐、姐姐，你是誰啊？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弗蘭莎勾了勾她的小拇指，笑著道：“我是你母親曾經的朋友，聽說她有個女兒住在這兒，便來看看。”

她總不能說自已是克洛伊的朋友，這聽起來太離奇了，小傢伙恐怕不會相信。

“媽媽的朋友？”她愣了愣，隨即像是陷入了一種奇怪的狀態，她忽然揚起一抹笑。

“那你快跟我來吧，媽媽在家裡等我，我帶你一起去見媽媽！”

弗蘭莎愣了愣。

克洛伊的母親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去世了才對，她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難道在這個幻境裡她的母親還沒有死嗎？

克洛伊一邊走一邊絮絮叨叨地和弗蘭莎說著話。

“那些男生可煩人了，總是逮著我欺負，還詛咒我媽媽。”

“他們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我媽媽好好的呀，她每天都和我待在一起。”

“姐姐我帶你去見我媽媽，這個時間她應該午睡剛醒。”

弗蘭莎皺了皺眉。

越聽越覺得詭異，怕不是克洛伊被困在幻境中無法醒來的原因便是她的媽媽。

弗蘭莎心中有了猜測。

克洛伊大約是在幻境中給自已捏造了一個媽媽，幻想著媽媽一直沒有離開過，沒有缺席她的童年，這樣至少在那些被霸凌欺負的日子裡，還有個人能為她提供慰藉、遮風擋雨。

如果要讓克洛伊醒來，只有一個辦法——親手撕碎她的美夢，強迫她面對血淋淋的真相。

弗蘭莎忽地有些不忍。

她閉了閉眼，在心中堅定自已的想法。

不這樣做的話，克洛伊會永遠沉溺在幻境裡。

如果她因為不想面對這一切而崩潰，或是自甘留在虛假的美好中，那弗蘭莎也沒有辦法。

但她相信，克洛伊不是那樣的人。

她堅強美好，從來不會逃避現實，也從來不是書中描寫的柔弱小白花形象。

她不是被男人們護在手心裡的菟絲花，她從不恐懼於為自已撐起一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