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擊碎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弗蘭莎看清了屋內的景象。

這間小屋陳設簡單，卻處處透著溫馨，屋內乾淨整潔，陽光透過窗欞灑進屋內，使整個房間看上去明亮又舒適。

克洛伊帶著弗蘭莎走到了一個房間門前，她輕輕敲了敲門，說了句：“媽媽，我進來啦。”

門內並沒有傳來回應，克洛伊自顧自地推門而入。

臥室裡看上去光線昏暗，窗簾被拉了起來，隔絕了窗外明媚的陽光。

簡陋的木床上躺著一個人，被子鼓起了一個包。弗蘭莎跟在克洛伊身後，靠近了那張床。

只一眼，她便忍不住瞳孔驟縮。

床上躺著的哪裡是個人，那分明就是一具骷髏架子。

骷髏的身上套著件白色的睡裙，看上去鬆鬆垮垮的，黑洞洞的眼窩看上去詭異無比。

克洛伊像是看不到一般，自顧自地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讓光線透進來，陽光落在了骷髏的身上，卻沒有一絲溫暖的感覺，整個房間都透著一股子陰冷之感。

克洛伊扶起了骷髏的身子，讓它靠坐在床頭，便開始自顧自地和她說話。

明明每一句話都沒有回應，她卻說得起勁，彷彿能聽到骷髏的回話一般。

“對了，媽媽，這個姐姐說她是你的朋友，來看望你。”

克洛伊忽然指了指弗蘭莎。

弗蘭莎面上一派鎮定自若，神色如常地上前一步，對著床上的骷髏笑著道：“好久不見親愛的，聽說你搬家到了這兒，我今天正好路過，就來看看你。”

一邊說著，弗蘭莎一邊打量著這具骷髏。

它空蕩蕩的眼窩中似乎有著一團黑色的不祥氣息。

弗蘭莎猜測這團黑氣便是製造出克洛伊的幻境的罪魁禍首。

由於佈置幻境的魔物已經被瓦萊斯淨化掉了，因此想要破解這個幻境十分簡單，只要擊碎那團黑氣即可。

唯一有些棘手的地方就是克洛伊這邊的問題。

一下子擊碎幻境會對幻境主人的精神造成極大的傷害，弗蘭莎不希望把克洛伊置於危險之中。

那就只能先讓她看清這一切，讓她接受真相，隨後再打碎幻境了。

弗蘭莎默了默，拉起了克洛伊的手。

克洛伊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明白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

弗蘭莎做事一向果斷直接，因此這次她也不打算繞什麼彎子給自已製造麻煩。

她笑著對克洛伊道：“我還沒有和你做過自我介紹，我的名字是弗蘭莎·克里伊爾，有沒有覺得很熟悉？”

克洛伊怔了怔，在聽到這個名字的一瞬間她的心頭確實劃過一陣異樣的感覺，但很快便消散了，快到她難以抓住。不知是怎麼回事，她搖了搖頭。

弗蘭莎繼續微笑道：“沒關係，你很快就永遠都忘不了這個名字。”

弗蘭莎說完，凝霜劍在她手中出現。

她毫不留情且動作快狠準地直接把劍插進了骷髏媽媽的胸膛中，冰霜迅速蔓延，整張床都就被冰封住。

克洛伊愣在了原地。

弗蘭莎面無表情地收回了劍。

這是最高效快速的方法，克洛伊但凡敏銳點堅強點，就能破除眼前的幻境。

她不會因為克洛伊是她的朋友就對她格外優待心慈手軟，她不需要懦弱無能的朋友，她也相信克洛伊不會讓她失望。

親眼看著母親被一劍穿心，克洛伊的內心應該是悲痛且憤怒的，可是出乎意料的，她居然感受不到心中有什麼波瀾，甚至對面前這個殺害了她母親的女人生不出一絲恨意。

好奇怪。

她感到大腦有些恍惚，眼前視線也變得搖晃起來。

好像有什麼東西怪怪的，她說不上來，一瞬間，面前的一切似乎都在扭曲變形，有個聲音不斷地在她耳邊重複著“她殺了你的母親，她是壞人，是你的仇人，要恨她”。

可同時，另一道聲音也不斷地對她說著話，微弱但又那麼清晰：“醒過來，醒過來。”

克洛伊辨認許久，驚訝地意識到那是她自已的聲音。

突如其來的恨意湧入她的內心，讓她幾乎喘不上氣，就像是被強制塞入了不屬於她的情感，並且這種情感試圖支配她。

不對……不對！

她猛地睜開眼，視線模糊不清，一陣天旋地轉中，她只能看清一雙幽綠色的眼瞳，如同一顆珍貴無比的寶石，散發著耀眼奪目的光。

那是……弗蘭莎的眼睛。

心底那道讓她醒過來的聲音愈發大聲，她像是被割裂成了兩半，一半被恨意與怒意席捲，拉著她下墜沉淪，另一半卻追隨著弗蘭莎那雙攝人心魄的眼睛。

*

在弗蘭莎的視角里，她只看到克洛伊痛苦地閉上了眼，很快卻又重新睜開。

克洛伊再次睜眼時，眼中一片茫然。

她緩緩轉動眼珠，看了眼床上的“母親”。

哪裡有什麼母親，床上只有一具眼窩中泛著黑氣的、被冰封住的骷髏。

肢體殘缺、猙獰扭曲，她甚至有些不理解自已了——她是怎麼能將這東西認成是母親的呢？

克洛伊愣怔片刻，雖然還有些迷濛，但她還是選擇了遵從本心，她伸出了一隻手覆在了那雙黑洞洞的眼窩之上，淺綠色的光芒彷彿帶著無限的生機，從她的掌中亮起。隨著一道玻璃破碎般的聲響，黑氣消弭，如同煙塵般散去。

她這才如釋重負地撥出一口氣，只覺得大腦都清醒了很多，這才感覺到手心處一直傳來一股暖意——是弗蘭莎。

弗蘭莎還握著她的一隻手，克洛伊此時才驚覺自已已經出了一手的冷汗，她有些窘迫地下意識抽回了手，在裙子上反覆蹭了蹭，這才敢再去碰弗蘭莎的手。

克洛伊抬起頭，撞入了弗蘭莎含著笑的雙眸。她看到弗蘭莎在對她笑。

“恭喜你醒過來，克洛伊。”

克洛伊不知怎的，忽然感覺鼻頭一酸，幻境中發生的事情真切地在她腦海中回放。

小時候被欺負，沒人幫她。

可弗蘭莎闖進了她的噩夢裡，教訓了那些欺負她的男孩，還溫柔地給她擦臉、給她整理髒兮兮的裙襬。

最後甚至親手將她拉出了噩夢。

她有些難以自控地撲進弗蘭莎懷裡，聲音帶著濃濃的哭腔，像個找到了靠山的孩子，喃喃道：

“您來救我了，弗蘭莎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