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時被雲清懷盯的有些不好意思，小聲解釋了句：“墨將軍和墨夫人那樣的英雄，生出來的兒子本性應該也不會壞哪兒去。”
尤其，在得知他的身世和經歷後，花時更不相信墨無珩會真的那般慘無人道的屠村。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原因。
雲清懷也沒吊她的胃口，把屠村的前因後果都告訴了她。
“說起來，這事和我也有關係。我爹跟隨墨將軍守衛邊關，我娘留在家鄉照顧年幼的我。某一天，我娘外出後再也沒回來，我便被寄養在親戚家。後來，邊關出事了，我爹死在那場屠殺之中。我那會兒也長大了，投奔墨無珩，一邊效力於他，一邊繼續尋找著我孃的下落。”
雲清懷說到這裡的時候，話語頓了頓，情緒逐漸沉重起來。
“直到最近，我才終於打聽到我孃的下落，得知我娘沒回來的原因是半路被人強行拐走，賣到一個村子裡。他們強迫我娘，若是不從，便拳腳相加，我娘經常被打個半死。後來我娘懷了孩子，而那群畜生仍然沒有放過她，她最後是死於大出血。”
雲清懷的聲音顫抖，眼眶紅了一圈，偏過頭去，雙拳死死握緊。
花時聽到這麼殘忍的過往，心都跟著揪起來。
她反應過來：“你娘被賣去的地方，就是被屠的那個村？”
雲清懷閉了閉眼睛，平復了情緒之後，才點點頭，接著說下去：“那個村子裡的人逼良為娼，壓良為賤，無惡不作。他們四處拐賣良家婦女和幼童。有些女子被打怕了，便順從他們，給他們生孩子，有些女子直接被打死了。而拐來的幼童會被他們轉手賣出去。”
“竟然會有如此作惡多端的村子。”花時光是聽著就萬分氣憤，“這天子腳下竟無王法？那這些受害的良民和他們的家屬，可曾報官？”
“他們自然是報官的。可那村子裡的人和朝廷中的蠹蟲狼狽為奸，賄賂公行。前去報官的受害良民們被拖回村子裡當眾打死，恐嚇威脅其他良民。
我得知我孃的下落和她的死因之後，便想去報仇。本打算只收拾村裡最惡的那幾個人，再解救出那些受害的人。可後來我才發現，我想的太天真了。他們全村都是惡人，不服從他們的女子都被他們打死了，早就換了一批又一批。而那些屈服的女人也在村子裡給他們生了孩子，和他們成為一家人，一起殘害別人。”
雲清懷回想起這件事，自嘲的苦笑著。
花時聽著這些，只覺得全身冰涼，對村子裡那些人的行為感到惡寒，又替那些枉死的人感到憐憫。
她也隱約猜到了後來發生的事。
雲清懷仰頭，看著漸漸暗沉的天空，把最後的結局告訴了她：“我看著那村子裡的人，手裡握著長劍，憤怒又茫然，不知該如何做。攝政王得知這件事後，殺伐果斷，直接提劍進了這個村，見人就殺。
我看著堆積如山的屍體，被鮮血染紅的土地，看見那幾個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的小孩，婦人之仁的攔住了他，想讓他放了這幾個孩子。
但他卻告訴我，今日不殺他們，來日他們便會殺我們。趕盡殺絕是為了自保，更是為了消滅邪惡的種子。這幾個孩子的根都是惡的，若是讓他們長大，便是在給善良無害的百姓埋下危險。
他說的這番話，讓我無法反駁。他屠了整個村，無論老少男女，一個活口都沒留。”
時至今日，花時才徹底弄清楚了屠村的原由。
墨無珩殺人了嗎？殺了。
他屠村了嗎？屠了。
可他真的是天下人口中的，那個兇狠殘忍的煞神嗎？
花時竟然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天下人對他的誤解竟那麼深……若我今日不知道這些事，我也會和天下人一樣繼續誤會下去。”花時呢喃自語，再想起墨無珩的時候，心裡又酸又澀。
她有些難受，看向雲清懷：“你應該早點告訴我這些的。他也應該和我說啊。他不說，我又怎麼會知道呢？”
雲清懷偏過頭，眼神平靜的回望著她：“我是打算告訴你，但他沒讓。他說，你的心思單純澄澈，本就失去父母，被人欺負長大，夠苦了，所以不想再讓你知道這些黑暗的事。”
花時的心狠狠一顫，眼睛和鼻子竟有些發酸。
所以，她的感知沒錯。
墨無珩一直都讓她活在他營造的假象之中。
可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把最乾淨，最美好的一面展現在她面前。
而那些黑暗的，骯髒的，殘忍的……全都由他來揹負，由他來替她抵擋。
花時的眼睛逐漸紅了起來，心口那裡泛著熱，喉嚨也像堵住了什麼，說不出話來。
她和雲清懷分開之後，便一直坐在寢殿的窗戶旁，靜靜的看著外面的月色出神。
很晚的時候，墨無珩才回來。
房門被推開，輕微的腳步聲響起，朝她走來。
在距離她幾步之外，墨無珩便停了下來，聲音低沉沙啞，似乎有些疲憊：“時兒，聽雲清懷說，你還沒吃晚飯，怎麼，不合口味？”
花時轉過身，目光平靜的注視著他。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了他一句：“阿珩，你可以告訴我的。”
這個稱呼，讓墨無珩的瞳孔微微一縮，隨即亮起了細碎的光，心湖中泛起陣陣漣漪。
他的唇角控制不住的上揚，語調都輕快了不少，眼神溫柔：“時兒，不和我生氣了？”
他身為堂堂攝政王，語氣中卻藏著小心和討好。
花時心裡又是一酸，無奈的對他笑道：“你都和宋思焉退婚了，我還怎麼和你生氣？我當初氣你欺瞞我，把我騙成了你的外室，也忌憚你是個冷血無情的人。可這些，你明明可以和我解釋，可以告訴我啊，為什麼還任由我誤會？”
她站起身，紅著眼睛，一步一步走向他。
“阿珩，你明知道那陣子我有多傷心難過，結果你就真的任由我崩潰絕望，你也一定不好受吧。”花時仰著頭看他，眼睛泛著水霧，語氣中是埋怨，也是心疼他。
墨無珩伸手，把她緊緊抱進懷中，如重獲珍寶一般吻著她的頭髮。
他和她解釋：“時兒，我沒辦法和你說。你知道我現在籌謀的是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