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的大街中間,一群人浩浩蕩蕩的由遠及近,陣仗極大。
擁擠在路兩邊的百姓們,又忌憚又好奇的伸頭張望著。
花時帶著帷帽,淹沒在站在人群之中。
帷帽的薄紗之下,是一張緊張而忐忑的小臉。
在百姓們澎湃激動的議論聲中,那浩蕩的隊伍終於走近,最前面是身穿輕甲的一批護衛。
再往後,便是達官顯貴們坐的各種半敞樣式奢華轎子。
花時最先看到的轎子上,坐著兩個男人。
其中一個男人的氣場很冷,不苟言笑,面若寒霜。而另外一個男人……
花時愣了下。
這個男人的脾氣看上去並不好,皺著眉,似乎因為被人圍觀而很不耐煩,能感覺到他在壓著火氣。
而他除了眼神和氣質以外,容貌竟與墨無珩竟有七八分相似。
驀的,花時忽然想起,墨無珩和她說過,他還有一個親弟弟這件事。
花時的臉色蒼白了些。
但她仍然安慰自已,不會的,也許只是巧合而已。
這頂轎子從她視野中經過,緊接著便是後面一頂轎子。
由於她所在的位置原因,最先入眼看見的,是打扮端莊,妝容精緻的宋思焉。
不得不說,這位千金大小姐的長相,的確對得起都城第一美人這個稱號。
“快看,那就是宋千金,果然生的好美!”
“這怕這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這麼美的女子了。”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連生性薄涼、不近女色的攝政王都願意娶她了。”
這些議論傳到了宋思焉的耳朵裡,讓她心裡更加得意高傲,抿著的紅唇也微微揚起,那雙明亮的眼睛羞澀含情的望向身邊戴著銀色面具的男人。
都說女人如男人的衣服,若是長的漂亮,也會讓男人特別有面子。也正因為這個原因,宋思焉這次出門才特地沒有戴面紗。
這世上的男人都羨慕攝政王能與宋思焉定下婚約。
可銀色面具之下的那雙眼睛,卻冷戾無情,不曾給宋思焉半點眼神。
兩人之間雖同坐一頂轎子,可卻隔著一些距離,連衣角都不曾碰到一起。
但宋思焉並不在意這些細節,她早已習慣了。
能坐在他的身側、與他同行,讓全城的百姓都看見、都知曉他們是一對,這就足夠了。
畢竟,除了她以外,還沒有第二個女人能有如此待遇。
轎上的女人笑靨如花,而人群中的女人卻臉色慘白。
花時睜大眼睛,死死的盯著轎子上,那個戴著銀色面具的男人。
雕刻著紋路的面具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只露出眼睛、薄唇和下頜。
狹長漂亮的眼型、性感淡薄的唇形,還有流暢分明的下頜線……
花時的腦袋裡“嗡”的一聲,變得一片空白。
她與他日夜相對,又豈會認不出?
若剛才看見墨臨,她還能安慰自已這是巧合。
那現在親眼認出與她有過無數次肌膚之親的丈夫,她還怎麼再自欺欺人下去?
墨無珩與宋思焉同坐一頂轎子的畫面,刺痛了花時的雙眼。
她的臉色慘白如紙,嘴唇的血色盡褪,嬌弱的身子晃了兩下。
明明是站在大太陽的底下,炙熱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可她卻如墜冰窟,全身發寒。
“攝政王與宋千金的好事將近了吧?他們的婚約定了好些年了,估計是快了。”
“這麼一個大美人,攝政王也肯定想早點娶回家。我猜也是要不了多久,他們的喜事就該傳遍大街小巷咯。”
“如今風雲難測,一旦宋千金嫁給攝政王,只怕他手中的權勢再無人可擋。我倒認為,他們想成婚恐怕沒那麼容易。”
“即便不成婚那也無所謂,指不定宋千金早就是攝政王的女人了。美人在懷,攝政王能把持得住?”
“噓!你小點聲!你不怕讓攝政王聽見,砍了你的腦袋?有些事咱們心知肚明就行了。”
在百姓們羨慕和隱晦的議論聲中,墨無珩和宋思焉的轎子,從花時的眼前經過,再遠去。
有關他們的事,每一個字都讓花時無法承受。
花時的心如尖刃刺穿撕裂般的疼。
疼的她渾身發抖,疼的她呼吸停滯。
浩蕩的隊伍中,後面又有幾頂轎子經過,上面又坐了哪些人,花時全然不知。
她僵硬的站在原地,仍然沉浸在剛才眼睛所見的一幕中。
那張戴著面具的臉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與她深愛著的男人容貌重疊。
原來,他就是殺人如麻、暴虐殘忍的攝政王。
原來,宋思焉真的沒有騙她。
原來,沒人知道她的存在。
“姑娘,姑娘……你沒事吧?”旁邊有好心人叫了花時幾聲。
花時回過神來,才發現路上早就恢復了正常了。
百姓們行走在街上,浩浩蕩蕩的隊伍早已消失不見。
那人見花時動了動,又問道:“我見你站在這兒好久了,是不認得路了嗎?”
花時張了張嘴,想要謝謝他的好意,卻發現自已竟發不出聲。
喉嚨那裡就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手,狠狠掐著,連呼吸都疼。
那人等了一會兒,見她還是沒反應,便納悶的走了。
花時緩緩低下頭,兀自扯了下嘴唇,笑意苦澀疼痛。
她的眼睛又幹又酸。
也是在這一刻,她才知道,原來人在極度悲傷絕望的時候,是哭不出來、是一滴眼淚都沒有的。
花時死死咬著嘴唇,抬起僵硬的雙腳,轉身朝城門走去。每一步,都鑽心的疼。
她不記得自已是怎麼回到的夜城,失魂落魄的街上晃盪著。
花時看著熟悉的街巷,此刻卻覺得十分陌生。
這裡明明是她的家了,她卻失去了歸屬感。
“夫人……夫人!”護衛急切慌張的聲音傳來。
在他跑到花時的面前,將她上下打量一遍,確認她安全無虞之後,他才長舒一口氣。
他回過頭,朝這條街的前面大喊:“雲少爺,夫人回來了!”
眨眼功夫,雲清懷便火急火燎的跑到了花時的面前。
“小時兒,你跑哪兒去了啊?我都快把整個夜城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找到你,我半條命都要給你嚇沒了。本來還打算帶你去吃東西呢,我都被你嚇的沒胃口了。”雲清懷故作誇張的拍著胸口,絮絮叨叨的和她抱怨著。
若換做往常,花時保證笑著和他道歉,再保證下次絕不讓他擔心了。
可這一次,花時抬頭,目光平靜的看著他,憔悴蒼白的臉上毫無笑意。
“雲清懷。”她輕輕開口,聲音沙啞的厲害。
雲清懷愣了下,察覺到她的情緒有異:“小時兒,你怎麼了?”
花時看著他的眼睛,聲音冰冷:“他不在夜城的時候,就會把你安排在我的身邊,這究竟是讓你保護我,還是讓你監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