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雲楓依然留在這個陌生的城市。
他其實很糾結，不知道究竟留下來是對還是錯，多一天的相處又能改變什麼。
快10點了，雲楓才感覺有些餓。
晚餐他幾乎沒有吃東西，腦子裡亂糟糟的。忽然覺得有些諷刺，和小海在一起的那段時間，兩個人待得最多的地方就是酒店。
彷彿那段感情的整個過程都脫離常規。
同樣在酒店裡躺著，現在卻只剩下雲楓孤獨的身影和迴盪的記憶。
手機裡有一條資訊，半小時前收到的。
向陽花：“我現在來找你。”
這天在醫院門外時，小海說服了雲楓多留一天，他說有話要講。雖然不知道小海的用意，但與其說是被說服，倒不如說心甘情願。
窗外傳進來微弱的風聲，剛剛雲楓拉上了窗簾，想要多一點私密空間。
門鈴突然響起，打破了房間的安靜。
雲楓心猛地跳了一下，他從床上起來，走向門口，手心因為緊張而微微出汗。
開啟門，正是小海。
“你來啦。”
“嗯。”聲音帶著一絲尷尬。
小海進了房間，隨意看了一眼。
這是單人標間，房間不大，沒有雙人床。
兩人沒了往日的親密，像主人接待客人，客氣又生疏。
雲楓坐在床上，小海坐在了一邊的椅子上。
“你來找我，沒問題嗎？”雲楓問，眼神裡帶著一絲疑惑。
小海搖頭，表情有些詫異，顯然他沒有預料會被問這個。
雲楓並不太相信，可他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而是先問起了媽媽的病情。
小海說，媽媽現在做化療，最近反應有些大，身體比之前虛弱。醫生說得繼續住院觀察，也許會好轉，但沒有很大把握。
直腸癌晚期的五年存活率很低，從上次昏倒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年，之後的情況誰也不好說。
雲楓認真的聽，一邊觀察小海，發現他瘦了一些。偶爾看向小海的臉，尋找小海情緒的蛛絲馬跡。
可眼睛一對視，兩個人就會不自覺的把視線移開。
雲楓說：“錢不夠你再告訴我。”
小海張嘴要說什麼，雲楓馬上打斷，補了一句：“如果你不要就當沒認識過我。”
小海到嘴邊的話被生生吞了回去。
房間裡安靜下來，好一會，小海才打破沉默：“你過的好嗎？”
雲楓笑了一下：“你覺得呢？”
說完，雲楓覺得自已這麼說有些責怪的意味，又改口道：“其實還行。”
小海又問了一些工作上的事，這場對話突然變得有些客套，兩人都小心心的避免碰到對方的痛處，刻意迴避那些會勾起共鳴的回憶。
“你變化不大。”小海看著雲楓，以為這是一個安全的話題。
“是的，除了你不在了。”雲楓話鋒一轉，不經意的透露出了心中的傷感。
小海的眼神黯淡下來，他低下頭，片刻後，抬起頭說：“對不起，哥……”
“不用說對不起，你有你的難處，我理解。”
“你越說理解，我越內疚。”
“誰讓我當初那麼喜歡你呢。”雲楓無奈的笑了笑。
這句話像一顆重磅炸彈，在小海腦子裡炸開，心猛地揪緊，他沒想到雲楓這麼直接的表達自已的感受。
小海的喉嚨有些發乾，不知道如何回應。
兩人的目光再次交會，充滿捉摸不透的情感，房間的空氣也因此變得有些沉重。
雲楓心裡冷笑，他笑的是自已。
“好了，不說這些了。”雲楓主動跳出這尷尬的氛圍，問，“你來找我還有什麼事，要說就快說吧。”
小海表情平靜，但腦海一直在翻湧，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沒了嗎？沒別的事就早點回去，明天你還要去照顧媽媽呢。”雲楓也有些意外。
“哥……”
“不用想太多了，你沒有對不起我，放下負擔，對媽媽好一些，對……”雲楓想說瑩瑩，但說不下去，“總之，就這樣，回去吧。”
“我不回。”
雲楓愣了一下，起身去開啟房門。
小海猛的站起來，喊道：“我不走！”
“有意義嗎！？”雲楓也激動了。
“有！”
聲音甚至傳到整個走廊，幾個路人不禁側目。
但云楓並不在意這些，他現在眼裡只在乎眼前那個曾經朝思暮想的如今卻不得不閉門送客的大男孩。
可能只有雲楓自已知道，親自趕走最愛的人是怎樣的痛楚，他不想小海成為媽媽眼裡的不孝子，更不想他成為欺騙女人感情的人渣。
雲楓深吸一口氣，理了一下情緒，用最後的理智勸說道：“小海，走吧，你來見過我了，到此為止了。”
“上次你讓我走，現在又讓我走，你為什麼總讓我走！”
小海的話語在房間裡迴盪，雲楓感到一陣眩暈。
雲楓的心跳加速，緊緊的抓住門把手，彷彿這樣就可以穩住自已的情緒。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內心的波動。
“我為什麼這麼做，難道你不懂嗎？”雲楓的聲音開始顫抖，眼中閃過一絲怒火。“你以為我能怎麼辦？你告訴我，我能怎麼辦！？”
小海的臉色變得蒼白，顯然沒有預料到雲楓會突然如此激動。“我不想傷害你的，我真的不想的。”
“是我自找的！”雲楓幾乎是在吼叫，眼淚開始不受控制的滑落。“你知道嗎？我是怎樣熬過那麼多孤獨的夜晚？”
“你以為我就不難熬嗎？！”
房間的每個角落都被喊聲充斥，空氣中也充滿了憤怒和悲傷的氣息。
兩個人就那樣站著，隨著聲音消散，房間再一次陷入寂靜，粗重的呼吸聲成了主宰。
小海緩緩的走到雲楓跟前，奪過門把手，把房門關上。
他抓起雲楓的手，愧疚的說：“我一直以為時間會讓我忘掉一切，但是沒有，它只是讓我越來越清楚自已的錯誤。”
雲楓卻不願看小海，臉上的淚水未乾，身體輕輕的顫抖著，內心的痛楚使他無力掙脫。
“如果你真的要我走，為什麼要回來見我？”小海眼裡閃過淚光，看著被自已傷害得體無完膚的男人，情感如破堤的河水失去控制。
“因為我從來就沒有離開過。”雲楓閉上眼，幾乎是呢喃，“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