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小海不斷重複。
那時的小海不知道，這三個字對雲楓的意義有多大。
它讓雲楓無奈，因為他恨不起來。
卻又讓雲楓欣慰，因為小海依然在乎他的感受。
也許是情緒積累了太久，這一刻，雲楓的痛苦跟著淚水從眼角不斷湧出。
小海緊緊的抱住雲楓，不知道該如何彌補自已造成的傷害。
等到情緒漸漸平復，小海給雲楓拿了瓶水，兩人坐回床邊。
直到此刻，雲楓還是搞不清楚小海究竟為什麼要來見他。
就為了道歉嗎？
另一個理由在雲楓腦海裡一閃而過，但立即被排除了，小海不是那種用下半身思考的人。
這時的氣氛已經緩和許多，小海輕描淡寫的問：“這一年，你應該也有自已的生活了吧？”
雲楓有摸不清問這個問題的意圖。
他點點頭。
這一年嘗試了新工作，去了新的地方，學到了東西，接觸了不同的人。
小海眼裡閃過一絲緊張，繼續試探的問：“比如？新的工作，新的朋友，新的……”
小海的話故意說一半，似乎在等雲楓自已說。
雲楓沉默了片刻，然後明白了，“你是指新的戀愛？”
“額，呵呵，是吧。”
“你覺得呢？”雲楓平靜的反問，盯著小海的眼睛。
“我不知道，有也不奇怪。”
雲楓以為小海會很果斷的說沒有，可是轉念一想，人心隔肚皮，不敢確定也不奇怪，這世間哪有那麼多痴情漢。
別說小海這個年紀，許多人到了中年也看不透愛情，不然哪來那麼多糾纏不清的孽緣。
“你覺得我開始新的感情會讓你好過一些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小海低下頭，掩飾自已的表情波動。
“你放心，我自已會處理好自已的感情，你不用為我操心。”說實話雲楓有一些不開心。
小海點點頭。
雲楓換了個話題，“你什麼時候辦婚禮？”
小海忽然抬頭，沒想到雲楓會突然問這個。
“打算請我嗎？”
“啊？還……”
“開玩笑的，我不會來的，別怕。”
“我不是這個意思。”小海有些慌張。
這時房間裡突然出現了幾聲突兀的“咕嚕咕嚕……”
雲楓略微尷尬的摸了摸肚子，晚上沒吃什麼，胃已經開始叫喚了。
小海問：“哥，晚上沒吃東西嗎？”
“吃了，一些。”
小海皺了下眉，很快想到也許是因為自已的緣故，心裡不禁有些自責，說道：“我去給你找點吃的吧。”
“不用了。”
“不吃怎麼行，對胃不好，我去去就回。”
小海說著就起身出去了，動作很快，雲楓都沒時間去攔。
“傻子。”雲楓自言自語道。
心病都沒解決，倒有空解決胃病。況且他哪有心思吃。
雲楓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望向樓下的街道，試圖尋找小海的身影。
剛才的宣洩也許真的消耗了太多的能量，雲楓感到一些疲憊。他走回床邊，撲通一下躺倒，閉眼。
十幾分鐘的安靜，雲楓卻想了很多過往。
小海很快回來了，帶回一碗熱騰騰的麵條，給雲楓放在了桌上。“哥，快吃，趁熱，這家的面可香。”
“你要不要也吃點？”
“不用，我不餓。”
“那我自已吃了。”
雲楓坐下，聞了一下，確實香，食慾居然被調動起來。吃了一口，更香了。
小海默默的看著，臉上流露出一絲笑意。
彷彿有一瞬間，兩個人回到了往日的溫馨。
雲楓一邊吃，一邊在想剛才小海的問題。
小海為什麼要關心自已的感情，是因為內疚？希望他找到新的歸宿，這樣就能好受些？
吃到一半，雲楓轉頭一看，小海居然躺在了床上。
“小海？”
沒有回答。
小海睡著了。
雲楓看了眼時間，0點已過，他放慢了吃麵的速度，細嚼慢嚥，喝湯都儘量不發出聲音。
等面吃完，小海睡得更沉了。
雲楓暗暗心疼，心想這大男孩從小到大肯定吃了不少苦，卻從來不見他提。這些天為了媽媽的事一定費盡心力，估計都沒睡上一個好覺。
輕手輕腳把燈關掉，給小海蓋上被子，默默的坐在床邊，想著，也許這是最後一次給小海蓋被子了吧。
房間裡只剩路燈投進的斑駁光影，其中一束灑在小海的臉上，勾畫出俊朗的臉龐。
小海的眉毛此時是舒展開的，似乎終於擺脫白日的煩惱。睫毛隨著呼吸輕輕顫動，嘴巴微微的張開，嘴唇透著晨曦的暖色，若有若無的呼吸聲撥動著雲楓的心絃。
夜已深，房間裡充滿了難得的靜怡。
雲楓走到窗邊，稍稍開啟一條窗縫，掏出一根菸點燃。
吐出的煙拂過眼前，回憶不斷襲來，讓雲楓睡意全無。他想起上次雲楓在KTV睡著時，自已還敢趁機握他的手，現在卻相敬如賓。
“每當我聽見憂鬱的樂章，
勾起回憶的傷，
每當我看見白色的月光，
想起你的臉龐，
明知不該去想，
不能去想，
偏又想到迷惘，
是誰讓我心酸，
誰讓我牽掛，
是你啊……
如果當時吻你，
當時抱你，
也許結局難講，
我那麼多遺憾，
那麼多期盼，
你知道嗎……”
這首歌曾經陪伴雲楓度過一個個難眠之夜。他不止一次想過，如果當初選擇不放手，現在會不會更好。
如今在所愛之人身邊輕輕的哼唱，百感交集。
煙已燃盡，冷風透過窗縫灌入室內，雲楓打了個寒顫，伸手把窗合上。
忽然一雙手從背後抱住了他。
雲楓愣住了。
他被緊緊的摟住，貼著他身體的臉在微微的顫抖。
“小海……”
小海立刻打斷，“哥，別說了。”
淚水浸溼了雲楓的背。
雲楓默默的閉上眼睛，不再多說什麼。
剛剛被寒風侵襲的身體再次暖和。
雲楓多想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忽然小海說了一句熟悉的話。
“哥，你給我點時間，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