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炙熱,從樹葉的縫隙裡漏過,地面一片斑駁,偏偏木愚姑婆站立的那裡一捧陽光投放在她臉上胸前,齙牙厚唇,幾絡粘接一起的亂髮胡亂遮擋著老妖婆的眼簾,黑木居主人挑眼斜視,說不出的邋遢猥瑣。

“不好!”風兒擺手制止其胡說,“到了這時,還想僥倖脫身?白日做夢吧?跟你說,這次你死定了,你一定死定了!因為你惡貫滿盈罪不盛誅,也因為天道好還,報應到來。你可曾仔細想過,到頭來,你是如何的死法?結束你罪惡的一生。”

“不要啊道友,饒命啊道友,可憐可憐我吧!我知道錯啦,不該前去龍潭,妄想竊取龍潭神水。我錯啦,饒命吧!”

木愚說著,偷看風兒移動,心裡狂喜:再走近些,再走近些------只要到了三丈之內,必然有你丫頭好看。

風兒冷冷走著,不緊不慢,相距三丈止步,露出鄙視:“前去龍潭,竊取神水,很嚴重麼?很嚴重吧!那也不是殺你的理由。我本不想殺生,可你該死。臨死,竟然還在耍手段—— ”

木愚內心一緊:遭了,給她瞧破了。就見風兒雙手比劃,十數道風刃砸在兩人之間的空地。

眼前的地面或者樹幹等三丈範圍裡一陣噼裡啪啦聲響,更是光華亂射,形成小範圍的爆鳴。氣流亂射,騰起詭異的煙霧。更有奇異的火焰盤旋狂舞。顯然,地上與周邊佈置了厲害的埋伏,要命的禁制,就等著風兒一步踏入。

風兒就差一步,不免踏入。

木愚往日煉製了幾十套禁制陣盤,專門應對強大的妖獸或者修行者在試藥時的反抗。禁制預先佈置在塊塊陣盤上。用時,取出擺放於不同方位,形成一個無形可控空間,無聲無息,甚是奇妙。只要別人走入空間裡。施術者一個念頭就能引發禁制,剎那發作,顛倒反覆,殺意滔滔。一般人必然受制或者被其反殺。

這妖婆看似蠢笨,其實多疑狡詐,一貫是得意時做絕,失意時絕作,絕不認命

風兒修煉大御風術,對一些細微感知敏銳,所謂風吹而草動,起於微末。微末點滴,風兒則感覺強烈,剛才感受到微弱的靈力波動,就知道木愚肯定使壞,憋著陰謀。自然多做防備。

禁制被風刃砍個七零八落,全部毀壞。霎時間,木愚臉如死灰,垂頭喪氣:“你贏了。”死魚一樣的眼睛盯著風兒,“你真要殺了可憐的老婆子我麼?”

聲音透著悽慘與頹廢。看來,她是認命了、沒招了。

那聲音還令人頓生憐憫之心,不忍痛下殺手,放她一馬的想法。

風兒冷冷的走近,與木愚姑婆不過一丈遠近。

“老婆子我自知罪孽深重,害人不少。可從來沒有得罪過道友啊。難道我傷害過道友的親朋家人?這中間有沒有誤會啊?說不定真是誤會呢!”

風兒不為所動,說道:“我聽說煉藥的人身上藏著許多秘密。比如在衣服上塗抹毒藥,在手指甲中暗釦毒丸。還有在嘴裡包含毒煙。有沒有?我若走近些,一口毒煙將我噴倒——”

直到此刻,木愚姑婆真正的臉色大變,“你,你竟然全部知道?你是誰?如何如此清楚我的手段?”

她的指甲中真的扣著毒丸,衣服本來浸泡過藥水,嘴中舌下真的暗壓著兩顆毒丸,噴出去就是一團毒煙,表露的面板不可沾染上一絲一點,不然必然立即糜爛,快速薰染,無藥可救。木愚長久與藥材接觸,自生一份抗體,加上修為元嬰,不受毒藥侵害。一般修行者,中招立死,不死也要褪層皮。

老妖婆被釘樹上時,沒見風兒追來,忍痛安排了三道反抗手段。第一道:佈置“縛形攝元禁錮”陣。第二道:施展“媚聲入觳”大法。第三道:噴吐“化形銷魂”煙。

三道反抗手段都是近距離困敵傷敵殺敵,原來有個極大的破綻,那就是對頭如果一上來不分青紅皂白的一頓亂砍亂殺,木愚的詭計將計無可施。

可是像木愚姑婆這樣全身都是秘密(她自已認為)的人,別人怎麼會輕易的一殺了之呢?

一廂情願的鄭重想法,認為必然當然。

可惜風兒對她的一身邪門的修煉秘術還真的不感興趣。只是想從她的嘴中問出一個問題,然後就殺了她。

“你是誰?竟然如此瞭解老婆子?”

“我是誰?”風兒眼中射出仇恨的目光。輕輕地卸下面巾,露出她略顯蒼白的清秀臉頰和因仇恨而咬緊的烤瓷牙。

“你?是你?你竟然沒死?”木愚姑婆驚訝的無以復加,終於認出了風兒,剆神釘定住她,無法動彈身體,雙手卻要下意識的掩面,“摘出金丹都沒有弄死你。”

那個“摘”字與“弄”字瞬間使風兒怒火中燒,揚手就是一巴掌。

一打即退。

木愚還想吐出口中的“化形銷魂”丸。

風兒的身法太快,快到木愚中招後才吐。連著半嘴牙齒一塊吐出。化形銷魂丸就在身前一尺左右炸開,兩團煙霧一瞬裹住木愚姑婆的身體。就要銷燬掉木愚的身形。

“沒讓你死你死的了麼?”

風兒衣袖揮舞,剎那立地狂風驟起,捲住煙霧,丟在一旁打轉並不落下。

平地生風,包裹毒煙毒霧,與這邊涇渭分明。

厲害了,我的風兒。

好半晌,木愚姑婆斜抬著頭,眼睛惡毒的挑視風兒,嘴巴里流出些血絲,就這樣衝著風兒笑,笑的邪惡,笑的悲催,笑的絕望。“好,好的很!賤人已經修煉到這等地步,折在你手裡不服不行啊!”

因為絕望,此時木愚才有時間重新審視自已的一生,一幀一幀在腦海翻動:從小不招人待見,逃出施恩村,偷走黃銅鼎。被惡人裹挾,僥倖逃脫,並且從惡人手裡得到殘破的煉丹術。跟著逃荒的人們無目的的遊蕩數年。識字,初次煉丹,築基成功,逃避追殺,誤入王莽森林,建立黑木居,與鐵木數年的糾纏,與森林妖獸搏鬥等等。

猛然,木愚發覺,自已這一生除了悲劇,還是悲劇,所謂的快樂,根本與自已不沾邊兒。或者別人將快樂建立在自已的痛苦上,或者,在別人的痛苦中得到短暫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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