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晚上布布被他媽媽警告不許叫林曉雪“媽媽”，他都要凌亂了。每次喊完“媽媽”都要更正一下，不對，阿姨。
反覆幾次，他說，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我還是叫媽媽吧，我們都保密就行了，反正媽媽也不在這。
我們肯定能保密，我們又不跟你媽媽聯絡。只要你保密就行。
我當然要保密啦！是吧媽媽？媽媽？
唉，其實我是希望你叫阿姨。我也有自己的孩子，我也沒有那麼想做你的媽媽。而且，你管我叫媽媽，你媽媽知道了，肯定又要哭。
那我不說不就行了。
布布的媽媽電話比之前倒是頻繁了些，隔幾天打一次。有時候，布布跟林曉雪玩著玩著，電話來了。
那邊說，小寶，你愛媽媽嗎？
布布拿著電話手錶，摟著林曉雪的脖子坐在她的腿上，他看著林曉雪說，我愛你呀，媽媽。
布布的媽媽不僅給布布打電話，還給樸達風打電話。林曉雪聽不真切他們在爭執什麼，他們是一個地方的人，用的方言。大致能猜到，布布的媽媽在指責樸達風之前對她不好。
是的，已經離婚一年多了，她在電話裡還是忍不住要數落樸達風。她翻出那些陳年舊事，一件一件數落。
你什麼都聽你媽的！
我媽就沒有干涉過我們的生活，好吧。
如果不是聽你媽的，我們怎麼會離婚？
我們離婚跟我媽有什麼關係？是你要跟那個男人不清不楚的，我讓你跟他斷了聯絡……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你不對我好，還不讓別人對我好嗎？如果你對我好，我們就不會離婚了。樸達風，你有沒有良心？
那離婚後，我帶著布布去求你回家，你不願意……
那你跟那個女人分手，我就回去。
……
你看，是你不願意啊，你要拆散這個家的！
……
你跟那個女人分手，我就回去。
……
你們是不是早就認識了？
不是。
樸達風，你沒良心，這麼多年我哪裡對你不好，我給你生孩子，給你照顧家！我也不是好吃懶做的人，我哪裡不好了，你這樣對我？
我帶布布求你回來的時候，你不願意，現在我也有女朋友了，你……唉……
你們不是才認識沒幾天嗎？你跟她分手我就回去。
……
你選她還是選我？
……先不說了吧，我們改天再談吧……
不行，我不要！
林曉雪見樸達風通話時間十幾分鍾還沒結束通話，心裡有些生氣了。他們用方言說話，她也聽不太懂具體內容。憑藉第六感，她覺得他們倆又在掰扯前塵往事。
老公，你能不能不跟她掰扯了？
林曉雪走過去，拉著樸達風進了臥室，坐在床尾。
……金蓮，我先掛了……
樸達風覺得心累，當著林曉雪的面，也不知說什麼。
不要！
電話那邊吼叫道。
老公，別掰扯了，好嗎？
林曉雪鑽到樸達風的懷裡，輕聲說。
你是誰啊？我們說話跟你有什麼關係啊！用得著你說嗎？……
林曉雪聽見電話裡傳出來的聲音，氣的發抖，她推倒樸達風，壓住他，搶過他的手機，結束通話。
世界終於安靜了。
我不想你再跟她掰扯了。
她頓了頓又說，你知道什麼情況會掰扯嗎？你們要和好才會掰扯。
嗯。
氣死我了！林曉雪狠狠地吻住樸達風。不許再跟她掰扯了，聽見了嗎？
好。
我剛才就不該掛電話，我應該直接吻你，讓她聽見。哼！
寶寶，你真可愛。
樸達風被林曉雪的話撩到了，突然覺得豁然開朗。
竟然說關我什麼事，把我氣壞了。她跟你掰扯，不就是要跟你複合嗎？怎麼不關我的事了？
嗯。她問我，選她還是選你。
那你拒絕她了嗎？
沒有。
為什麼不拒絕？你嫌綠帽子戴的還不夠是吧？
不是，就剛才不知道怎麼接話了……
寶寶，你別生氣了，好嗎？我愛你！
摟住林曉雪，樸達風也在想，還有什麼放不下呢，金蓮給他戴綠帽子，離婚前讓他跟父母斷絕關係，現在還懷了別人的孩子……不對，她是不是流產了？跟那男的鬧掰了？
還想什麼呢？算了，散了就散了，不想了，都過去了。樸達風搖了搖自己滿是漿糊的腦袋，企圖把自己搖醒。
老公，我們結婚吧。沉默了半天，林曉雪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盯著樸達風問。
好呀！
算了，不結了。被搶走就被搶走吧。她又氣鼓鼓的。
傻瓜。樸達風輕輕吻她的額頭，擁住她。
兩個人甜蜜地相擁在一起。這一夜，他們聊了很多。
記憶裡的前妻，不算壞，也不算好。金蓮總喜歡佔據制高點數落他，而他總是卑微地哄著她。他印象中，金蓮很少誇他，對他說話要麼頤指氣使，要麼陰陽怪氣。他苦笑道：可能是上輩子欠她的吧。
也可能是付出越多，被傷得越深。他徹徹底底想明白了之後，金蓮的東西，他一概不留，統統清理掉了。所以，即使沒有林曉雪出現，他也不可能再和金蓮復婚。感情消散了是沒法復位的。
林曉雪對樸達風說，如果他跟前妻舊情復燃，那她絕對離開他，頭也不回。
寶寶，以後不要再說什麼要離開之類的話好嗎？傷到我了……
金蓮在電話裡的一頓數落，讓他恍惚間像是回到了從前的婚姻裡，太疲憊，太窒息了。才回過神，林曉雪卻又生氣了。
我真是“腹背受敵”呀。
我是你的敵嗎？
不是。
那我是什麼？
你是我的寶寶。
那你能一輩子不離開我嗎？
當然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林曉雪開懷大笑，樸達風也覺得胸口堵住的那一口氣可以吐出來了。
也許，這才是正常夫妻的相處模式吧？
不裝聾、不作啞、不扮瞎，有什麼說什麼。
既可以聊生活裡的柴米油鹽醬醋茶，也可以聊職場裡酸甜苦辣人生百味，談得來風花雪月，說得了屎尿屁，講起前塵往事不用避諱，憧憬未來美好生活不潑冷水。
無論是過去的、當前的，是有關自己的、有關親戚朋友的，是可笑的、可恨的、可氣的，只要一個想說，另一個想聽，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