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倪彌爾似乎很認真的樣子,時禹年也收起了自已吊兒郎當的態度。
他重新坐直身體,一臉正經道:“好。”
見他問都不問就直接答應,倪彌爾一愣:
“你不問問去哪裡?”
想了想又開口道:“就不怕我把你給賣了?”
“賣我?你捨得嗎?”時禹年挑挑眉,又忍不住逗她:“而且時太太剛才不是才說嗎?合法夫妻,有什麼可怕的。”
“是哦...”
說罷倪彌爾卻忽然安靜下來,沒再繼續說話。
看她愣神,時禹年料想她應該是在思考如何開口。知道她為難,他乾脆直接問道:“是想去找你媽媽吧?”
“你怎麼知道?”
倪彌爾猛地抬起頭看他,眼裡都是驚訝:“我昨晚說的?”
一看她的反應,時禹年就知道自已猜對了。
他沒有答她的話,只是溫和地又問:“所以你真的是想去找她?”
倪彌爾本想問問為什麼他似乎什麼都知道,頓了頓又覺得他會猜到也很正常。
他是時禹年,能猜到她所有心思的時禹年。
“嗯...”
她不再糾結,點點頭把自已的目的告訴他:“昨天沒來得及...有些事我一直都很想知道,我就是想去問問她...問問她到底為什麼離開我。”
說著說著,她臉上又浮現出昨晚那種讓人心疼的神色。
“好,想知道就去問。”
時禹年伸手輕輕捏她的臉,試圖用這樣的方式緩解一些她的悲傷。
真的決定要去,倪彌爾卻又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或許是因為媽媽對她來說實在太陌生,又或許是根本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去面對...
總之,沒來由又很莫名的,她變得有些緊張。
她一向頭腦清晰,對待任何事都能聰明冷靜地應對。
唯獨面對自已這個陌生的媽媽,她好像從來都不知道該怎麼去做。
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誰能像夏與秋這樣對她有如此大的影響。
“可是...”
倪彌爾咬了咬嘴唇,似乎有些為難。
“沒事的,”時禹年慢慢靠過來,伸手把她攬在懷裡輕聲安撫:“別怕,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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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潤如酥’糕點鋪。
倪彌爾挽著時禹年的手臂,有些緊張地推開玻璃門。
才剛踏進店鋪,昨天那位店員就已經迎了上來。
“女士您好,您是過來找我們老闆的吧?”
店員指了指櫥櫃的盡頭:“那道簾子後面有樓梯,您直接上去二樓...老闆就在走廊的第一個房間裡等著您。”
見對方似乎早就知道她會來,倪彌爾感到有些訝異。
她壓著疑惑側眸看了一眼身旁的時禹年,他仍舊是沉穩鎮定的模樣。
倪彌爾稍微心安了些,她朝店員點點頭:“...好,謝謝。”
“走吧。”
時禹年抽出一直被她挽著的手臂,重新用手掌扣緊她冰涼的指頭,牽住她慢慢往裡面走。
木質樓梯因為年代久遠而變形晃動,踩上去咯吱作響。
樓梯又窄又陡,開始爬樓時禹年就走到了後頭。
倪彌爾的裙子很長,裙襬隨著她的動作不停擦過階梯的邊緣,她往上跨的時候不小心踩住裙角絆了一下,腳步顯得有些趔趄。
身後的時禹年不動聲色扶了一下她的腰,等她站定才繼續護著她往上走。
二樓的過道也很窄,第一個房間的門是關上的,裡頭有音樂聲傳出來。因為隔著門,聲音不是太清晰。
倪彌爾立在門前,人卻沒有任何動作。
“進去吧。”時禹年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別緊張,我就在門口等你。”
她回身看了看時禹年,這才深吸一口氣去推門。
倪彌爾咬著唇,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去推,就像要開的是在她心裡緊緊鎖了二十多年的那扇門。
她緩步走進去,門又合上了。
外面的時禹年痞痞倚著牆,從兜裡掏出一顆薄荷糖單手剝開扔進嘴裡。
玻璃糖紙被他用手指一直捻著,發出“刺拉拉”的聲響。
其實他此刻很不安,房裡未知的狀況使他變得有些緊張。
他既希望倪彌爾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又怕她因為那些所謂的答案而更加受傷。
但無論怎樣擔心,有些事是他永遠也無法插手幫忙的。
此刻他只能耐心等,等她自已去治癒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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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彌爾走進房間輕輕合上門,一抬眸就看到了立在窗邊的人。
“來了?”
聽見聲響,夏與秋伸手關上了留聲機,轉身朝倪彌爾一笑隨意問道:
“喜歡喝茶嗎?”
她身旁的小圓桌上放著的茶壺正冒著熱氣,似乎一直在等待著客人的到來。
倪彌爾沒說話,只是蹙著眉看著她。
“怎麼?想問我為什麼知道你會來找我嗎?”
夏與秋拿起花灑給窗邊的小綠植噴著水,動作看起來十分優雅。
“你小時候就這樣,對好奇的事情一定要問個清楚...我想,要不是因為我一直沒在你身邊,你早就想問問為什麼了吧?”
她放下花灑喊倪彌爾:“過來坐吧。”
“你知道我想問的是什麼。”
倪彌爾一動不動,神色有些難看:“爸爸知道嗎?”
“知道什麼?關於我根本沒去紐西蘭這件事嗎?”夏與秋若無其事隨口答她:“他知道,一直都知道。”
倪彌爾一愣,腦子又混亂起來。
關於媽媽的事,她不是沒有問過爸爸。
她從小到大旁敲側擊不知道問了多少次這個問題,可得到的答案永遠都是:媽媽在國外,所以不能回來陪你。
“...為什麼?”她聲音帶著點難以置信:“為什麼不告訴我?”
“因為他答應過我不會跟你說,”
夏與秋抬起茶抿了抿,淡然笑笑:“我不想讓你知道我在哪。”
聽到這話,倪彌爾腦子裡忽然響起刺耳的轟鳴聲,人也愣愣地怔住,時間幾乎停止在此刻。
她想過會得到這樣的答案,可心裡仍舊存留著一絲僥倖。
她本以為夏與秋會跟她解釋,會說是因為工作太忙所以不能回來,會說是因為爸爸的阻攔才無法陪她。
只要夏與秋有這樣或那樣的苦衷,她都能理解的。
但,並沒有。
事實真的就是如此。
她的媽媽,確實不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