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這麼一問，店員有些奇怪：“燒麥？我們沒有賣燒麥啊。”
沒有？倪彌爾皺了皺眉，難道是她看錯了？或者是別人拿了‘潤如酥’的袋子另外裝了燒麥帶過去的？
這麼想著，她也就不打算麻煩店員了。反正也只是為了填飽肚子，買點別的也行。
“沒有嗎？沒有就算了吧。”她朝店員笑了笑：“我看看其他的吧。”
大概是看她神情有些失望，店員想了想道：“...要不然我去幫您問問吧，可能是新品也不一定呢？您先逛著看看其他糕點，我去去就來。”
沒等她回答，這位好心的店員已經轉頭朝裡面走去。
面對別人的熱情總不好推辭，而且時間也還算寬裕，倪彌爾就放慢腳步認真逛了起來。
她仔細挑了些自已喜歡的糕點放在托盤裡，又選了幾種時禹年愛吃的酥餅。想了想還是不死心又繞了幾圈想再找找，各種糕點琳琅滿目，可就是沒有之前袋子裡的那種燒麥。
倪彌爾又拿了些其他的小甜點，正打算去結賬，之前那位店員走了過來。
“女士，這個給您，”對方遞來一個‘潤如酥’的紙袋子：“裡頭是燒麥，我們老闆送給您的。”
“...送給我？為什麼？”倪彌爾一臉疑惑：“你們不是沒有燒麥嗎？”
看她並沒有伸手接，店員連忙解釋道：“是這樣的女士，這個燒麥是我們老闆自已做的，並不對外出售。是因為聽說有人問到了，所以才讓我給您送一些。”
倪彌爾向來不接受來路不明的東西，特別是要送到嘴裡吃的東西。
“...這樣啊，”她笑了笑輕聲婉拒：“請你替我謝謝老闆，不過不用了。”
說罷抬著托盤轉身走向收銀臺。
見她還是不接受，店員連忙追上來把袋子往她懷裡塞：“您還是收下吧，不然我也不好跟老闆交代。”
倪彌爾手裡本來就拿著東西，又不想要，就沒有伸手接。結果袋子掉在地上，裡頭的燒麥滾落一地。白白的燒麥被幾個沒注意狀況的客人踩到，餡兒全爆開來，糯米和蝦仁全黏糊糊的粘到了地面上。
“哎呀！”
店員見狀驚呼一聲，趕緊蹲下身去收拾殘骸。
雖然不是有意的，但好好的食物全浪費了，倪彌爾覺得自已多少也是有些責任的。
她把手裡的托盤往收銀臺上一放，也跟著蹲下來撿。除開腳邊的兩三個，有些滾得遠的甚至掉到了櫥櫃下面的縫隙裡。
倪彌爾正埋著頭伸手撿燒麥，眼前卻突然出現一雙腿。她側身讓了一下，誰知腿的主人站定在她面前，引得她不得不抬頭去看。
只一眼，她便猛然站起身來。
手裡才撿起來的燒麥，隨著她的失神又落了一地。
她定定地盯著眼前的人，對方一襲寶石藍的絲質長裙，烏黑的長髮用簪子盤起。精緻的五官中依稀能看出一絲與自已的相似點，眉眼間盡是端莊與優雅。
歲月似乎沒有給她留下太多的痕跡，她還是和從前一樣，表情永遠淡漠從容，素雅的微笑一如既往。
這個突然出現的中年女人，倪彌爾太熟悉了。
縱使多年未見，她也不可能忘記這張臉。
她的媽媽，夏與秋。
這個十多年未曾露面，本該在遠在紐西蘭的夏與秋，此刻卻用這樣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現在她眼前。
“...媽...媽媽？”
許是太過震驚，倪彌爾幾乎失了態，嘴裡囁喏著這個陌生的稱呼，人也發著愣，臉上裡盡是不可置信。
“瀰瀰，好久不見。”夏與秋平靜自然地看著她，笑容略顯疏遠：“...你長大了。”
看著夏與秋的臉，倪彌爾突然想起來自已為什麼那麼喜歡吃燒麥。她第一次接觸這個食物就是在洛川，是外婆給她做的，薄皮的蝦仁燒麥。
她其實有好多話想問夏與秋，想問問她為什麼離開自已，想問問她為什麼生她卻沒有給過一點愛。
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一向冷靜的倪彌爾，此刻卻變得焦慮又迷茫。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情緒壓抑著，連思緒都不知道飄去了哪。腦子一空白，乾脆轉身逃也似得直接離開。
“女士！您還沒...”
收銀臺邊的店員看著被留在櫃檯上的糕點，往前傾了傾身體想喊住她，被夏與秋擺著手製止了。
夏與秋看著女兒離去的背影，自嘲地笑了笑。
她還是像小時候一樣，那麼喜歡吃燒麥。
...
倪彌爾走出‘潤如酥’，失了魂般發著呆漫無目地走在路上，雨還在下，傘卻被她忘在了糕點鋪子裡。
洛川的雨向來細緻綿密，輕飄飄落下來，給她的頭髮染上一層透明的、毛絨絨的霧氣。
衣服也漸漸被浸溼，她卻毫不在意。
街道上人來人往，有人急急匆匆，也有人腳步緩慢。無論去哪裡，他們都有自已的目的地，可倪彌爾沒有。她甚至突然想不起來，自已為何而來，現在又將到何處去。
有小孩子奔跑著撞過來撲到她的身上，她沒有任何反應。小攤販叫賣的聲音不絕於耳，她也仍舊置若罔聞。
大腦似乎停止了工作，她只是這樣失魂落魄地行走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終究是暗淡下來了。
直到電話響起，倪彌爾才終於回過神來。
“你在哪個出口？我怎麼沒看到你？”
電話那頭是時禹年，說好今天要接倪彌爾，結果到了機場，半天也沒見到她走出來。
“...”
見對方沒有出聲，時禹年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彌爾？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時禹年，”倪彌爾握著電話，似乎找到了一點發洩的出口：“我難受...”
聽她聲音不對，那頭的時禹年快步往機場大廳的櫃檯走去。
“你還在洛川嗎？回酒店等我...我過來接你。”
“...好。”
時禹年又輕聲囑咐了幾句，確保倪彌爾已經上了計程車後才放下心來。
掛了電話，他示意工作人員：“一張去洛川最近時間的機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