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們離開，糊糊很疑惑地問倪彌爾：“姐，既然他們這麼困難，你為什麼不直接推薦他們參加山枝的‘有悅計劃’呢？”
倪彌爾搖搖頭，笑著說：“因為他們並不需要。”
聽到這話，糊糊更加疑惑了。
倪彌爾一向致力於開展公益活動，不僅她個人會去做志願者，也經常在工作室的能力範圍內舉辦一些相關的活動。
“有悅計劃”就是其中一個公益專案。
它是山枝開展的免費婚禮設計服務，旨在幫助一些困難的、有需求的新人免費設計婚禮。
在糊糊看來，今天的這單客戶怎麼看都是需要幫助的人，可是倪彌爾卻跟他們正常簽訂了合同，甚至直接收下了定金。
她實在想不明白倪彌爾這樣做的理由。
看糊糊一臉不解地坐在那裡似乎還在思考著什麼，倪彌爾笑了笑，問她：“想不通？”
“嗯...”糊糊點點頭：“我覺得她們看起來就很需要幫助啊，為什麼我們不做點什麼呢？”
倪彌爾沒有回答，反而倒過來問糊糊：“你為什麼覺得他們需要幫助？”
“因為...他們似乎經濟困難？”糊糊皺著眉：“阿姨的工作應該賺不了多少錢吧，可她還是打算悄悄補貼，甚至還讓我們幫忙說謊。”
倪彌爾抬起咖啡抿了抿，意味深長地又問：“那你覺得阿姨為什麼要讓我們謊稱有活動呢？價格太高的話另找一家不是也很好嗎？”
“我覺得...阿姨挺愛她女兒的吧，”糊糊歪著腦袋仔細想了想：“她想盡最大努力給女兒舉辦一場最好的結婚典禮...”
說著說著糊糊似乎明白了什麼，用詢問的眼神看向倪彌爾。
“唔...靠自已的努力？姐，我好像明白一些了...”
倪彌爾一笑：“說說看你的想法。”
“女兒心疼媽媽和男朋友，所以不想辦婚禮；男朋友愛她，所以悄悄準備；阿姨心疼女兒，寧願自已補錢也不希望他們有後顧之憂...他們都在盡所能地為了自已所愛的人在努力。所以如果我們提出免費計劃，對他們來說反而像是一種施捨...姐，是這樣嗎？”
倪彌爾讚許地點點頭，放下咖啡杯開始耐心地仔細解釋：
“我們得明白，有時候隨意地幫助別人並不見得是件好事...對待不同的人，用合適的方式很重要。如果只為了自已那一點所謂的“善意”，反而有可能會讓別人受到傷害。所以就這單而言，我們按照正常流程去做，才是尊重他們的表現。”
聽倪彌爾這樣說，糊糊若有所思。道理是聽明白了，但想到阿姨的情況，她心裡的擔憂還是揮散不去。
她小心翼翼又問：“可是即使他們選擇的是咱們最低預算的方案，那也是一筆不小的費用，這是不是有點...”
“我不是說過會打折嗎？”倪彌爾朝她眨眨眼睛：“你什麼時候見過我說話不算數了？”
看到她的神情，糊糊突然就懂了。
倪彌爾不愧是山枝員工心目中的女神。
她們的這位老闆，果然還是那麼的人美心善。
“我明白了！”糊糊會心一笑，整個人都放鬆下來：“那我明天就開始做這場的設計，一定讓阿姨她們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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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倪彌爾拉開房間的窗簾，外頭依舊飄著雨。跟她記憶中一樣，還是那個雨霧濛濛的洛川。
她本來就認床，這個城市又是故地。昨晚翻來覆去無法入眠，迷迷糊糊才睡了一會兒就醒來了。
思緒一多，睡得就不怎麼好。
看天色也亮了起來，她乾脆收拾好自已準備出門。
回江安的飛機是在下午，她打算在回去之前去一個地方。
行李箱裡有她來之前專門裝進去的黑色連衣裙，找出來穿上，又去花店買了一束漂亮的花，才自已叫了車，獨自前往。
洛川不大，但目的地卻有些遠。路上倪彌爾百無聊賴，掏了手機出來想做點什麼。
她以為自已會看看小說刷重新整理聞，或者修改方案畫畫設計圖？
但其實都沒有，她騙不過自已。
她的手指伸直又捲曲，手機螢幕亮了又暗。對著那個兩個疊字稱呼的聯絡人猶豫了很久，還是嘆了氣把手機放進兜裡。
還好，已經到達了目的地。
倪彌爾撐了把很大的黑色雨傘，懷裡緊緊抱著早上買的那束白色的花，她來看望一個曾經很愛她的老人。
落歸陵園。
她的外婆長眠於此。
清明節已經過去很久了，所以這兒很安靜，整座陵園裡幾乎只有倪彌爾自已一個人。
周圍只聽得到幾隻鳥在鳴叫，雨細得打落在傘面上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外婆的墓地在陵園的最高處，倪彌爾獨自一人往階梯上邁步。
她只來過一次這裡，但她一直記得具體位置。
就像記得永遠笑意吟吟看著她的外婆。
其實這位老人對她來說是很陌生的，她從小就跟在爺爺奶奶身邊，從來沒有見過自已的外婆。
但是有一年，三歲？或者四歲？反正是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吧，她被媽媽帶回過洛川一次。
當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父母似乎是吵了一架，然後她就來到了洛川，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外婆。
跟冷漠的媽媽不一樣，外婆對她很好。
給她做好吃的，帶她去公園散步，去花園看花。把她打扮得香香軟軟，抱她哄她還給她唱兒歌。
短暫的相聚，外婆為她做了好多好多。
她到現在也覺得很奇怪，不知道那麼小的自已為什麼把一切都記得那麼清晰。
老街的模樣，和對外婆的記憶重疊在一起。
她記得外婆的笑臉，記得外婆的聲音，甚至記得外婆身上的味道。
和爺爺奶奶爸爸一樣，外婆也寵她愛她，拿她當稀世珍寶。
可是外婆的愛讓她更加不明白。
她不明白為什麼大家都愛她，偏偏只有媽媽那樣冷淡。
明明媽媽才是最該愛她的人。
可是並沒有。
就連把她帶回洛川，夏與秋也沒有多抱過她一下。
後來沒過多久，爸爸來接她。
再後來，她就沒有外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