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夢與的睡眠很淺，當窗外一開始傳來響動，她就醒了。
她起身，發現唐穎也恰好醒來。二人便一起躡手躡腳走到窗邊向外觀察。
街上，早在傍晚就收拾離開的攤位又擺了出來，但攤主卻不是她們見到過的那一批人。比如餘夢與很有印象的賣髮簪的攤位，此刻在擺商品的不是楊大娘，而是一個半禿頭的大爺。
過了一會，所有攤位都擺放妥當，每個商販將一個形狀、大小，甚至亮度都完全一致的紅燈籠掛到了自己的攤位上。盞盞紅燈籠串起了烏頭鎮的大街小巷，在黑夜裡有些瘮人。
夜間商攤的顧客們過了一會便紛至沓來，多是十幾歲的少女，偶爾有些少女挽著年紀稍大像是她們長輩的人在街上逛著。
空氣中潮溼的味道越來越重。
“隊長，出門看看？”曲為透過海螺和唐穎聯絡。
“先到走廊上集合。”唐穎通知下去。
三個房間的門齊齊開啟。
“等會曲為、寅駿和我——”唐穎停頓了片刻才接上，“還有夢與，我們出去看看。逸陽和玉澤留在客棧裡待命，做好隨時開關門的準備，順便調查一下喬家人的情況。”
“都明白了吧，明白了就開始行動。”
六人小心地沿木製樓梯走下，儘量避免發出聲音。
客棧一樓一片漆黑，不僅大門緊閉著，連窗戶也不知用什麼東西擋住了。唐穎劃亮一根火柴，藉著微弱的光芒，幾人緩慢地移動到了門邊。
“逸陽，玉澤，小心點。”看到兩人點頭，唐穎輕喝，“曲為，開門！”
餘夢與跟著其他三人魚貫而出，門在她身後輕輕關上。
到了街上，餘夢與才明白空氣中潮乎乎的感覺從何處而來。逛街的少女們彷彿剛從水裡面撈出來一樣，髮尾和衣角都還滴著水。她們卻毫不在意，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在商攤上挑挑選選。燈籠的紅光照在她們身上，怎麼看怎麼詭異。
商販們和年紀稍大點的人看起來倒是比較正常。
“隊長，喬喬和喬叔。”孫寅駿率先發現了從烏河邊走來的喬喬和喬叔。
喬喬和其他少女一般，全身都淌著水。而喬叔，不再是幾人白天裡看到的面無表情不苟言笑的模樣，而是和喬喬有說有笑。
發現了站在喬家客棧門口的幾人，喬喬嘴角彎起了詭異的弧度，喬叔則出現了憤怒的神情。
展現出憤怒的不止喬叔一人，剛才還在愉快購物的人們不知何時停下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喬家客棧門口的幾人。少女們雖還是笑著的，眼神卻冷了下來。少女的親屬們，被慍怒的烏雲籠罩著。
少女們退開了，而她們的親屬們，朝四人圍攏過來。
“你們不屬於這裡！”
“你們出現在這裡想做什麼！”
“不要妄圖破壞我們！”
人群憤怒地喊叫著，伸出的雙手長出了尖利的指甲，直直向四人衝來。
“逸陽，開門！”隨著唐穎一聲大喝，客棧的大門開啟，唐穎攬著餘夢與退進了屋內，曲為和孫寅駿也快速進入。
門關上了，將異變的人群阻隔在屋外。過了一會，抓撓屋門的聲音才漸漸消失。
“隊長，發生了什麼？”何逸陽問。
“鎮民突然暴走，剛剛恢復平靜了。”杜玉澤從黑暗中走出，“客棧裡沒有喬喬和喬叔的房間，喬嬸住在一樓最角落的一個小隔間裡，我剛剛去敲門，她讓我滾。”
“難道我們今晚要無功而返了嗎？”何逸陽有些失望。
“隊長，不如我直接出去抓個人問問吧？”
“曲為，不要像個莽夫一樣。”孫寅駿白了曲為一眼。
餘夢與想起了自己抽到的B級道具——破舊的煤油燈，它的簡介裡提醒夜晚出門不要忘記點燈。
莫非使用這個道具可以在夜晚的烏頭鎮上行走並且不會引起鎮民的異變嗎？
餘夢與取出了破舊的煤油燈，柔和的光芒瞬間照亮了一小片區域。另外五人齊齊轉向她。
“我在想這個道具會不會有什麼用。”餘夢與有些尷尬。
“試試吧，我們也沒別的辦法了。如果不行，只能考慮危險性更大的暴力手段了。”唐穎溫和地說道，“夢與，我們倆一起出去，現在開始使用技能吧。”
原來唐穎的技能是她在桃花山使用過的銀槍，名字是銀色梅花，和她本人的適配度很高。
餘夢與戴好墨鏡，也將技能開啟。
提著煤油燈出了客棧，果然沒有引起逛街的人們的注意。但是出乎餘夢與預料的，眼前的場景在珍珠奶茶之眼的觀測下和她肉眼看到的沒有任何區別。她衝唐穎搖搖頭。
“喬喬和喬叔在那，我們過去看看。”唐穎眼尖，一眼就看見不遠處的喬喬和喬叔。
喬喬在挑梳子。
“爸，你看這把梳子怎麼樣？”
喬叔樂呵呵地：“都好都好，挑你喜歡的就可以了。”
“那就這把吧。咦，那兩位不是咱家的客人嗎？”喬喬發現了餘夢與和唐穎，但沒有像剛才一樣展現惡意，而是和善地打了招呼。
“喬喬，今晚怎麼沒在客棧裡？”唐穎問道。
“我已經嫁給水神了呀。”少女的眼神裡帶著不諳世事的天真，“當然不會還住在家裡。”
“那她們——”唐穎環視周圍的少女們。
“她們，當然也是和我一樣。”喬喬輕聲說，“好了，兩位姐姐，我能提供的訊息就這麼多，別打擾我和我爸在一起的時間了。如果你們還想逛夜晚的烏頭鎮，就去逛吧，不過我要提醒你們一句，破局的關鍵——在白天。”
說罷，喬喬挽著喬叔的手，以非正常人的速度消失在了人海中。
“唐穎姐，還繼續嗎？”餘夢與問。
“她都這麼說了，我們也只能回去了。”唐穎拉著餘夢與轉身走回客棧，“離水神的婚禮還有幾天，我們還有時間。我有預感，只有完成了一次婚禮，域的成熟度才會上升。”
回到客棧。
“現在幾點了？”唐穎問。
“隊長，現在是凌晨一點半。”孫寅駿看了看腕間的表。
“等會每個房間各守兩小時，205到三點半，206到五點半，207到七點半，輪著看外面什麼時候結束。”
清晨，六點。少女們告別了親人，開始往烏河的方向走去。
透過207的窗能看到一小截烏河。
少女們一個接一個躍入河中。其他人沉默地看著她們的身影消失在河水裡，似乎是隨著少女們的離開失去了人生的色彩，神情變得木訥。
商販們匆匆收拾了東西離開。少女們的親屬在原地駐足了片刻，也只能緩慢地離去。
如果按照套路，這或許是個少女怨靈或者她們的親友復仇的故事。但餘夢與覺得不會如此，也許是直覺，也許是她能勘破一切虛妄的珍珠奶茶之眼所看到的告訴她的。
唐穎將隊員們集合到了207，簡要說明了夜晚和剛剛發生的所有情況。
幾人都陷入了沉思。
“都有什麼看法，說說吧。”唐穎敲敲桌子。
“既然喬喬等人已經與水神結親，每天清晨要返回河中，那我們白天看到的喬喬是誰？”孫寅駿率先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夜晚的喬喬提出破局的關鍵在白天，我認為突破口或許在白天的喬喬的身份上。”
“那萬一她是騙我們的呢？”曲為有些質疑，“我還是覺得兩條線都不能斷。”
“我覺得夜晚的喬喬說了這句話就一定有她的道理，我們可以先把重心放到白天。”孫寅駿依然堅持自己的想法。
“我覺得孫哥和曲哥說的都挺有道理的！”何逸陽連忙打圓場免得那兩人吵起來，“我說點我的想法吧 ，拋開喬喬她們，不是還有白天和夜晚擺攤的商販人不同這條線索嘛。會不會這個域裡有兩股勢力，一方是支援送女孩子跟水神結婚的，所以他們害怕晚上從水裡歸來的女孩們，夜晚閉門不出。另一方是不支援送女孩子跟水神結婚的，所以他們在夜晚營造一個能讓女孩們開心的場景。”
“投查白天的喬喬的身份一票。”杜玉澤簡單地表明瞭自己的想法。
“你呢，夢與？”唐穎看向一直一言不發的餘夢與。
啊，還有她的事呢？餘夢與本來打算跟在幾人身後偶爾提供點線索然後等著被帶飛的，沒想到還要參與到分析討論裡。
但在眾人的注目下，她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我覺得，這個域的核心不是傳說中的水神，就是水神廟。”
“理由呢？”孫寅駿問。
沒什麼理由，就是直覺。
但餘夢與不敢這麼說，只能瞎扯點別的：“想知道白天的喬喬的身份，很簡單，用這裡看就行了。”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走，下去看看。”唐穎當即拍板。
不知道是不是餘夢與的錯覺，她覺得唐穎似乎有意在培養她。在這個域裡，唐穎一直都會帶著她先去驗證她的想法。
唐穎姐，不用把這麼多心思花在我身上啊，我真的只是只菜狗啊！餘夢與在心底吶喊。
但她也只能戴好墨鏡，開好技能，和其他五人一起下樓。
他們運氣還真是好，還沒走到一樓，就聽見了喬嬸和喬喬在聊天。
“幾位客人下來了？客棧不提供早餐哦，不過外面有的是好吃的。”是喬喬的聲音。
餘夢與的視線緩緩掃過母女倆。
在那站著的，哪裡是人？分明是一個長著尖牙的怪物和一尾在空氣中游動的魚兒！